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季建军没再发过脾气不过也没再像那晚一样和蔼,他又回到了那个整天碌碌无为把我们当作空气的爸爸。
我总是站在一边胆怯的想靠近他,却又莫名的不敢打扰。
在学校里同学们讨论着自己的爸爸在家给他们用木头做手枪啊,带着他们去河边捞鱼什么的,还会分享一些表面抱怨实则温馨的日常,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在一边静静的做着自己的事。
但那些声音还是准确无误地传进耳朵里,发出令人心烦的频率。
有一天放学回家,我在写作业,哥在房后的地里锄草。伴随着电动车机械的女声提示,季建军回家了。一进门就劈头盖脸的吼道:“他妈的季川呢?都这个点了怎么还不做晚饭,找死啊?”我心跳得很快,最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
我没说话,跑出去找季川,紧张的跟他说了季建军的异常。季川只是平静的放下工具,说:“回家吧。”我提心吊胆的跟在后面,不知道一会将要发生什么。
进屋了以后季建军又是对着季川一顿吼,哥在厨房门口进进出出一会抱柴火一会倒炉灰的,像往常一样准备着晚饭,好像聋了一样对他的话没有反应。
他骂了一会终于进入正题,开始大声叱责起村里另一个经常和他一起玩的牌友,话里话外的意思是那个人说了什么话让他觉得自己被看不起了。但他为了我们两个的档案清白没有去找那个人寻仇,否则他早就去一刀捅死那人了。
我不敢进屋,局促的在院子里站着,假装在擦拭哥的自行车。他说的话一字不漏的都听到了,我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又很疑惑这件事从头到尾跟我和我哥有什么关系呢?
过了会他自己在屋里可能觉得自讨没趣,就要开门出来。可偏偏那个门把手不好使了,关门总是关不严。这一下子点燃了他的怒火,开始边骂边用脚猛踹那扇本就不结实的玻璃门,发出巨大刺耳的响声,没几下就踹开了个大洞。
无数的玻璃碎片纷纷扬扬的迸散开转着圈落在地上,每踹一下我的心就跟着狠狠的跳一下。我眼睁睁的看完了那扇门毁灭的全程,而季川一直在厨房里没出来。
吃饭的时候我们都不说话,他还在继续重复着那些脏话和咒骂,每说一句情绪就更加激动。我觉得熟悉的饭菜今天不知怎的味同嚼蜡,伸筷子的手都在微微抖着,像是设定好的程序一样一口饭一口菜的夹着,但是胃里好像根本不能容纳这些食物。
季建军因怒气而抖动的嘴角边泛起了白沫,眉毛高高吊起,和那晚抱着我说是他的宝贝儿子时判若两人。我真的很好奇那个他去哪儿了,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令我困扰的不是他捉摸不定的角色,而是我应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我是在想清楚之前无法去做的人。
晚上要睡觉了,我和季川忍受着因碎掉的门而一涌飞进来的苍蝇和蚊子,现在的室内和室外也没什么不同。伴随着门碎掉的好像还有某种生活的秩序和尊严,我现在知道了那晚季川脸上的表情是什么了。
我望着天花板看了会,努力理解着他的心情,转头说:“哥,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只是以为这次会不一样了。”季川没说什么,只是搂住了我的头抱紧了我。
躺在他的怀里,我不由得想起来小时候被我刻意抛在回忆禁区的一件事。
一次我和季川上山去捡蘑菇,我们很投入,等想起来该回家了的时候已经要黑天了。季川带着我一言不发的下山,但是阴暗的树影重重叠叠与白天的山路一点也不一样,我们迷路了。
我惊慌失措,带着哭腔说哥我好害怕。季川肯定也害怕,但在弟弟面前他不允许自己露怯,不然两个人的心理防线会立即崩塌,他带着一贯的靠谱说:“别着急,等一会有人家点灯了咱们就能找到方向了。”
果然,没过多久我们就顺着远处山下灯光的方向成功的下山了。而就在我想快点回家吃饭的时候,哥突然拉住我的手在山脚下站定了。
那时他的神色晦暗不明,身后远处山上的发电厂冒出浓浓白烟,哥的声音轻的像一阵风,说:“要是我们不回去呢?”
那时我无法理解这句话。“哥你说什么呢,天都黑了得回家了啊。”
望着熟悉的路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但是季川丝毫没有露出喜悦之色,只是默默的望着模糊夜色里的白杨树。
在苍蝇的嗡嗡声里,我和季川依偎着像是在垃圾堆里讨生活的孩子。我们仿佛悄悄地沉入黑暗,所有熟悉的事物都消失无踪,我们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能改变这个境况。
我们没有抱怨。我们被掏空了一切,空洞中寂寞来临,几乎毫无声息,唯有悲伤的回音和灰暗的感触。
扯远了,我躺着回忆这些的时候心里出奇的平静。季川是我对这个世界还抱有希望的最后理由。转身看着我的耶稣,我闭上了眼睛。
由于爱意太饱满无处发泄,我高二的时候开始写日记。买了个厚厚的本子,每天上晚自习写完作业后我就迫不及待地又郑重的拿出来,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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