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寂的手臂此刻依然被玄尘的五指牢牢抓住,他高昂起头颅,挣扎着臂膀试图反抗。可玄尘的五指却纹丝不动:“师弟,事到如今,你还是实话实说吧。”玄尘的语气并没有责备与逼问,还是一如往日的平和,却带着痛心与同情,他与玄寂毕竟是十多年的同门情谊,他本人又向来心慈,今日少林突生变故,对他而言,悲大于怒。
玄寂垂首,如同一头使劲气力的困兽,过了良久,只听他自言自语:“ 当年邓雍突然向官家求郭熙的画,官家表面上对太后唯命是从,可太后知道实际上官家有自己的打算,亦对太后联合司马光铲除元丰党人的行为略有微词。她怕官家违逆自己,借这个机会将《早春图》交给邓雍带出宫去,便命我捷足先登,先一步去取画,再派太监高金福善后,假装画作丢失,怪罪到画院待招头上。不料等我到翰林书画院时,那画早就丢了,还碰巧遇上了林擎,我两人打斗间便不慎留下了铁莲子。随后高金福就顺势嫁祸林擎偷画,欲杀人灭口。没想到林擎在于中仁和刘一照的帮助下逃出京城,我虽追赶至唐州,但还是让他跑了。两年后,也就是元祐七年,太后身体每况愈下,见元祐党人势弱,便让我借机离开京城,一来去江湖上招兵买马,顺便寻找早春图下落,二来伺机而动,朝中自有人会接应。于是我才潜入少林一十六年。” 说道这里,他突然猛地抬头,眼光中晃动着凶横与激动:“ 林擎逃得过一次,但是二十年后终究还是逃不出我的掌心!哈哈哈,他当年敢抗命不遵,武逆太后,不会有好下场!齐啸川、刘一照、于中仁也都是一样,让他们统统都去给王安石陪葬!”
众人无比惊骇地看着渐渐癫狂的玄寂,此刻的他除了还穿着出家人的袈裟,哪里还有丝毫往日里刚正不阿,慈悲为怀的少林方丈模样?于墨霄忍不住开口:“卢昭义,高太后已死,哲宗驾崩后,当今圣上早已停止了对旧党的彻查,新旧党争也早已日趋淡弱。 你到底为了什么甘愿花十六年时间蛰伏,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得t到当年宝藏的下落,或者称霸武林吗? ”
他恶狠狠得侧脸瞪了一眼于墨霄,随即眼神中溢满了嘲笑和不屑,他仰天长叹一声:“你个黄毛小儿,见过什么是真正生灵涂炭,国仇家恨吗?你有没有试过心中怀着冤屈不平,耿耿于怀数十年,几乎为之癫狂?你们未免把本将军看得太肤浅了。我虽然喜好名利,但绝不是但绝不是贪财忘义,见钱眼开的鼠辈!什么宝藏财富,在我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众人见他突然又说得大义凛然,更加充满了疑惑,只见他抬头望向西首已经渐渐阴沉下来的天空。他缓缓吐了一口气,接着道:“你们可曾听说过元丰五年的永乐城之战?“
在场的多为江湖门派,对朝中之事多是一知半解,于墨霄因为从小耳濡目染,对大宋前几代皇帝的统治历史略有耳闻,他一听永乐城之战,先是一惊,随后细细打量了玄寂的年纪和样貌,心中冒出几个猜测。才不急细想,身后沉汐岛的座位上,一人陡然起身,对玄寂道:”什么?难不成你当年?这这不可能啊!“
玄寂朝那人看去,他从声音辨别,此人就是适才在继任典礼上第一个发难于他的老者,再仔细一瞧那人的相貌:”你!你是李崇克?“ 那个乔装在沉汐岛弟子当中,适才和于墨霄一唱一和之人,正是李崇克。
”不错, 二十多年未见, 你的眼力倒是丝毫不减当年!不过我也不差,哪怕你面目全非,从威风凛凛的将军变成了道貌岸然的和尚,可就凭那和当年一般黑的良心,化成灰我也能认得出来!”
“你当年不过一介阉人,林擎对你有什么恩什么德,让你离开京城不去过逍遥日子,还来替他搅这趟浑水?”
“我为的不过还那些冤死的新党公道二字!”
玄寂哂笑道:“哈哈哈,还新党公道?这是天大的笑话,那谁来还当年永乐城里枉死的数万将士公道?谁来还那些将士们从此天人永隔的父老妻儿的公道?” 此刻的卢昭义,心中积蓄依旧的不安与悲愤终于渐渐抑制不住,即将要在当下统统宣泄。
“你究竟是谁?你和永乐城有什么关系?”说道永乐城三字,老李不禁觉得后背渗出丝丝凉意。
玄寂再次抬头望向苍穹,适才的风和日丽竟然在不自觉间被沉沉碎云覆盖。他闭起双眼,再次张开之时,仿佛又回到了那黄沙漫天的边塞重地:“我父辈乃世代居于河西的汉人,河西多为党项人所居,唐时党项因平乱有功被唐帝封为夏州节度使,先后臣服于唐、五代与宋。夏州政权被北宋并吞后,夏太祖李继迁不愿投降而再次立国,并得辽帝册封,宋太平兴国年间,李继迁连辽抵宋,陆续占领兰州与河西诸地。宋仁宗宝元元年,李继迁之孙李元昊称帝建国,此举触怒仁宗,宋出兵打击,但三川口、好水川、定川三战皆以大败告终,史称“镇戎三败”。此后西夏渐强,西北呈割据之状,大宋眼见无力收回,只得屡屡签署条约,两国也算过得数十年太平日子。
神宗年间,西夏时局不稳,外戚梁太后与其弟梁乙埋姐弟当权,国势衰落,政治腐败,西夏举国上下怨声载道,民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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