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里常有三三两两挑着箩斗进校来收废旧的人。“收废书废报废锅烂铁哟”星期六的一大早,刚刚起床便听见门外的吆喝声。我开门一看,是一个50多岁上下,挑着一担大大竹箩斗的农村老头儿,胡子把匝的脸上,汗水淋漓,仿佛已经走村串户赶了很远的路似的。箩斗里斜搁着一杆称,空空的,仿佛还没有收到什么。我漫不经心地问道:“废书报好多钱一斤哪?废锑锅呢,我还有一辆烂自行车也要卖的”老头儿放下挑子,站立门外,小心翼翼地回答道:“老师,你也晓得,这年月做什么生意都是做亮了脚的,我保证不整你的称嘛,价格倒是和大家的都一样。”看上去老头儿老实巴交的,倒不像那种奸商的样子,更像一个刚刚从地里丢下锄头就来收点废旧贴补家用的老农。于是我打开堆放废旧的楼梯阶小屋,老头儿兴高采烈地说:“老师,我来,我来拿,那些东西脏,弄脏了衣服,冬天难得洗,冷手!”我心里暗想:“看不出老头儿还是个心肠不错的人呢!”于是便看老头猫着腰,很吃力地从堆放废旧的楼梯阶小屋里,一点一点地搬出那些废旧物品来,废旧的书报、烂锑锅、旧凉鞋、散了架的烂自行车,乱七八糟什么都有似的,还有好多的蟑螂在搬走了遮盖的废旧物品之后,无处可藏,四下逃窜。老头儿依旧搬得兴高采烈地,偶尔还说:“老师的家当还真多!我那读师院的儿子明年也要毕业了,看来我还得努力挣点钱为他找工作啊!”哦!我心头一热,原来老头儿的儿子还在读师范学院啊,怪不得老头儿这么大年龄了,还这么辛苦来收破烂啊!风里来,雨里去,想想也怪辛苦,怪可怜的。足足搬了半个多时辰,好不容易才将那堆砌在矮小黑暗小屋里的破烂物品搬运出来,老头顾不得歇息又当着我的面过起秤来。我说:“老人家,别忙,歇一下嘛!”老头回答道:“老师,收完你这里,还要走几个地方的,人家事先都约好了的。”老头吃力地过秤,有时候,东西太重,老头儿咬紧牙关,努力往上提称时,人也几乎往后仰去,提称的手高高地往上举,称索几乎都勒进了手掌。好不容易过完称,算下帐来,一共是59元8角,老头儿付了钱,将废旧物品一点点小心翼翼地装进大箩斗里,然后对我说了声谢谢,就心满意足地挑着挑子走远了。回到寝室,我刚坐下来批改学生作业,突然寝室门就“砰砰”地响了,开门一看,竟是刚才收废旧的老头又回来了。我问老头儿道:“废旧东西都卖完给你了哦,下次再来吧!”谁知老头儿却面红耳赤地样子,仿佛犯了错误等待我批评的小学生一般对我说道:“对不起老师,刚才我帐算错了!”“哦,你算多了好多给我,说嘛!”我想,嘿,老头儿看起来挺老实的,想不到竟给我来这一套啊!“不是,刚才是29斤废书报,每斤五角,五九四五,五二一十,应该是十四块五,我刚才给你算成了九块五,算错了,哎呀,人老了。对不起啊!对不起啊!”老头儿一边忙不叠地陪着小心,一边从口袋里抖抖索索地掏出五块皱巴巴的钞票递给我。我不知所措地接过五块钞票,愣愣地看着老人挑着沉沉的破烂挑子又走远去,老人的影子越走越高大,而我却顿觉自己的委琐和渺小来。看来我灵魂深处破烂的东西也该一并和废旧物品卖出去了啊。那比破烂还破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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