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士虽青涩,但并非愚笨。他恍然间又回忆起他初至长歌门时听到的一些风言风语,当时他并未与杨青月杨逸飞兄弟有过接触,故而也未将那些话语放在心上,可此时却如同窗外日夜不停的雨,细细碎碎不眠不休地砸进他的心里,汇作一条沉默苦涩的河。
杨逸飞似是例行公事一般,在挽音阁只待了一阵便出门而去了。看着他撑起伞迅捷消失在雨幕中,侠士转从屏风后走出,无声站到杨青月身边。他不太敢猜测今日杨青月带他来此地的本意,便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直到一声轻叹打破了这份寂静。
侠士看向杨青月。他的嘴角还有一丝笑容,只是侠士怎样看都觉得他是在强颜欢笑,甚至像是自嘲。
“……父亲想送逸飞离开长歌门历练。我虽赞成,却也有些担忧;然而今日,观其心境,竟是胸有成竹。”他仿佛在否定自己一般摇了摇头,“倒是我多虑了。”
侠士从未感到这般无力,他张了张嘴想劝慰杨青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杨青月也意识到侠士想安抚自己,只轻轻摆手示意他不必出言,抬眼望向挽音阁的深处,眸光摇曳不定:
“父亲的静水流霆,也如此与他契合。”
又过了数日,梅雨细细复疏疏,似有渐停之势。而在这段时间里侠士却愈发感受到阴雨针毒性之烈,万幸杨青月最近极为忙碌无暇顾他,加之毒发多在深夜,一有预兆侠士便躲到万书楼的三层阁楼间,忍一夜也就罢了。偶尔昏沉时侠士也会想到自己是否太过冲动用玄水蛊引毒入体,但随即杨青月忍痛的模样浮现在脑海里,他瞬间便打消了念头,甚至还有些得意自己想出了这等好主意。
反正自己终有一天会离开千岛湖,离开长歌门。
侠士这般想着,又惫懒地在床铺上翻了个身。万书楼有几个与他亲近的小弟子,有时还会上楼寻他,嘴里还念叨着怎么雨天精神晴天就蔫了。侠士边笑边抓抓松垮的发髻,任不听话的发丝顺着他的指尖流泻散落在他肩膀上,与衣领处的红梅枝虬在一起。
当连绵阴雨终于结束,千岛湖再次被温煦日光照耀时,长歌门上下一片雀跃,连年轻弟子私下称呼“老古板”的鸿鹄院里的弟子也躁动起来。侠士也一样被这兴奋的情绪感染,当大师姐唤他帮忙晒书时满口答应,吭哧吭哧开始搬书。
“师姐,这书大概要晒到什么时候?”
侠士在庭中放下半人高的书卷后擦了把汗,问向正在整理茶几的大师姐。她放下手中的茶盏回复道:“大概一周时间吧!”而后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侠士笑了笑,“要是嫌无聊可以去思齐书市看看,别总闷在这里,趁着天气好多转转嘛。”
侠士将书卷展开后码得整整齐齐:“也是,等我逛完后也差不多要离开了,我还打算去藏剑见见我的好兄弟叶凡……”
大师姐挑眉:“哟,你还认得叶五呢?”
既然说起叶凡挑起话头,侠士眉飞色舞起来。他手上活计没停,从叶凡唐小婉私奔开始,絮絮说到叶婧衣和卫栖梧,以及自己勇闯荻花圣殿的故事。虽然侠士并无口舌生花之能,但他的故事讲得确实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半支香的时间身旁便围了一群小弟子,连见多识广的大师姐也瞪大了眼睛认真听着。
“……所以那黑鸦陶寒亭竟是遭受了这般苦难,倒也难怪……”有个稚嫩的声音响起,似是对恶人谷十恶之一的陶寒亭起了怜悯之心。可是接着另一个声音又反驳于他:“若只是为报方紫霞的仇,杀了仇人也就罢了,可他又杀了多少无辜之人?怎能因此说他其实是好人?”
庭院里叽叽喳喳热闹非凡,也引来了另一位不速之客。侠士手舞足蹈学着烛龙殿中醉蛛老人的癫狂神态故意吓得胆小的弟子大呼小叫,正当他嘿嘿坏笑时抬眼便看到了渡口树下那个熟悉的身影。
相比于他这里的火热气氛,那边竟有些令人心碎的落寞与寂寥。
侠士不知道杨青月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听了多久、听到了多少。想到自己说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侠士忽然有些心虚地拧了拧鼻子。他停下后,众多弟子从故事里抽身,自然也发现了杨青月,有的弟子一声怪叫后飞速跑掉,剩下的弟子有些战战兢兢向他行礼,有些愣在那里仿佛失声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大师姐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迎上去唤他:“大公子。”
杨青月似乎早预料到会是这样,垂了眉眼,嗓音平静如冰:
“是我搅扰了。”
而后他也不再逗留,眼眸停在侠士身上几秒后便转身准备乘来时的小舟离开。侠士被打量时心底里莫名憋了一口气,在看到杨青月毫不犹豫地踏上甲板时,赌气般冲上去扯了他的衣袖,惹得杨青月一挑眉回身直直与侠士对视。
“怎么?”
仿佛非常肯定侠士会追上来,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戏谑,衣袖也放任侠士紧攥着,直到侠士因为冲动红了脸颊悻悻地松开手。
“你不要在意那些……他们只是不了解你而已。”
侠士声音很低,但他微仰着头眼神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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