惚嗅到了艾蒿微苦的清香,含笑道:“圣母在宫中辟田,种了些时蔬野菜,原来是为了陛下……”
“母后最爱我。”姒璟得意回答,“宫里做的青团——野菜不够新鲜,味道平平,母后才有这样的心意,只是不知近来长势如何,能不能摘来吃掉……”
余至清从袖子里拎出一个纸袋,道:“臣今日去琅嬛台,岛上有许多野蒿,宫人们应季做了一些青团,闻起来味道不错,臣便买了一些,尝过了,没有毒。”
姒璟双眸晶亮,欢喜接过,一时懊悔没有乘舆不能避开众人早点享受美味,一时觉得跟意中人在春风中走一走也很是惬意,好像也忽然回到了过去,像个孩子一样,一会儿看看心爱的人,一会儿又看看好吃的。
太子就学的弘文馆就在宣文殿一侧,一群年龄不一的孩童正好散学,乱糟糟地对帝后行礼。天子宽容一笑,勉励几句,令学童各自散去,牵起女儿的小手,领她一同回宫。
路上,天子问起太子在弘文馆的同学如何。
“弘文馆有群臣贤良的子娣,还有民间的神童,儿在她们之间,就像在桂宫玉树之侧,倍觉馥郁清新。至于勋贵宗室的子娣,就像蒹葭芝兰,也有些可爱芬芳。”
太子一向能发现旁人的长处,从来不直言别人的短处,玉树蒹葭已有高下,言辞虽含蓄,却暗藏褒贬。
国朝起于南北两国通婚,二圣临朝,各立后宫,广延后嗣,以宗亲出镇九州,鼓励通婚,才弥合出一个偌大的帝国。有权承国祚的只有二圣亲生的嫡支,其中又有一些外婚改姓,如今在世的屈指可数。宗室旁系人数众多,关系冗杂,又分散地方,良莠不齐,却是姒姓掌控天下不可缺少的助力。
天子道:“你性情和顺,想必能跟宗室关系友善。宗室之中贤才虽少,胜在血脉相连。礼仪之义在于亲亲,爱己之亲,故能爱人之亲。国朝统御南北,皆仰赖宗室出镇地方,日后她们都是你的臂助。皇室嫡支这一代,只有你和你还没回来的弟弟两个人,凋敝可怜,你更要友爱姊娣,勉励亲戚上进。”
太子应了一声,看不出她是否真心认同。
宗室不但要镇守地方,更是储位有变时的应急之备,只是如今嫡支凋敝,旁系也少见贤才。
余至清默然,知道天子隐而不露的意思。
晚间,寝宫刚熄了灯。姒璟躺在余至清臂弯,闻着那一点清爽的皂角香气,又有点蠢蠢欲动,悄悄拿足尖去蹭意中人的小腿,一点一点往大腿上挪。
余至清在一片昏暗里突然开口:“陛下今日说,皇室嫡支凋敝,还有什么深意吗?”
毕竟是经年爱侣,心有灵犀。姒璟笑道:“瞒不过先生。太医说,朕身体康健,而且再产不比初产,总会顺利些,必不会有事。钦天监卜算也是大吉。朕想,年华易逝,总该给和安留几个贤良的臂助,长保江山社稷。和安也很是赞同……”
天子这次再开口,已不是一时兴起,也不为弥补一人遗憾,而是为社稷考量,面面俱到,深思熟虑。
“唉……”余至清道,“只因臣一点私情,却要陛下为社稷受苦……臣于心何忍……”
“有私情的何止一人呢?先生为朕一人的苦痛,执意不肯再育。朕明知君王之责,心里却欢喜先生爱重朕如爱重社稷,顺从先生的愿望。先生有私情,朕也有私情呀!”姒璟仰脸,抱住了意中人的脖颈,很快乐地说。
“朕当日虽因感动答应了先生,后来左思右想,还是不妥。朕临产只是一时之痛,很快就全然忘怀,只有先生爱朕,将朕的一点小痛都铭记于心。朕不怕己身之痛,却怕先生心痛。可朕身为天子,若为社稷安稳,只得忍痛割舍私情,背弃诺言了……”
姒璟说着说着,仰头轻轻啄了啄意中人的唇角,温柔缱绻。
余至清低头吻了吻爱侣柔软的唇,道:“臣从前以为,若为社稷安危,至多舍生忘死而已。与陛下共结鸳盟,才知爱侣情深,竟比生死还要难以割舍。陛下为社稷一意坚持,又遣老师劝说,臣不能再顾念私心……皇嗣之事,但凭陛下吩咐。”
姒璟喜不自胜,双腿已不自觉缠上了意中人的腰,玉茎也微微勃起。
余至清抱住怀里年轻的情人,柔声道:“既然太医要陛下修身养性,陛下今夜也莫要再动情欲了。”
姒璟欲火正被意中人一番爱语挑得正旺,这下全落在了空处,再一想还要隐忍三个月,简直如坐针毡。
天子张了张嘴,想反驳不差一夜,却太知道意中人的性情,甚至都能猜到他会怎么劝谏,什么月攘一鸡啦,知其非义,何待来年啦……气氛正好,还是不要自找麻烦了。
明明是天子稳坐钓鱼台,努力推动此事,意中人也让步同意了,姒璟却忽然感觉,好像自己并没有赢……辗转反侧良久,在意中人怀里沉沉睡去时,仍没有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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