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年关将至。
路边的行道树缠上了彩灯条,吐出的气息在凛冽寒风里化作白烟。人流熙攘的繁忙城市里,每个人都在埋头赶路,过着琐碎而平凡的生活。
趁查房后一点空隙时间,他出来医院的花园里抽根烟。
吞云吐雾,越来越熟稔。自杜禾离开后,抽烟仿佛变成了程以骁每天的必需,难以戒掉。
明爱楼二楼的那个痴呆的鳏寡老人,每天九点刚过,总会坐着轮椅出现在那棵大榕树下,望着树上发呆。
老人在医院里呆了十余年,这是老人的习惯。
杜禾住院那会儿,他们因一个契机相识,总会陪他聊天散步。那时她才十八岁,说的话天真烂漫,逗得老人哈哈大笑。
程以骁曾问过老人他在看什么?
我在看鸟喔!鸟妈妈生蛋了!
程以骁也随他抬头望,盈盈绿叶里,一个小小的鸟窝架在枝桠处。
后来那个鸟窝废弃,老人仍然在看。
不知怎么回事,程以骁觉得这一幕有些悲哀。
就像明明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仍然抱有妄想。
万一他们不合适,杜禾回头看他了呢?
易医生曾在他面前惋惜他和杜禾的姻缘,认识了那么久,最后却逃不过分离。
程以骁只是笑笑,嘴上说着有缘无份,然而他迟迟没有释怀。
杜禾在家里落了一条珍珠发圈,上面还残存着她的发香。他居然近乎病态地将它摁在鼻边,贪婪地嗅着那股抓也抓不住的香气。
后来的某一天,他开车回家,红绿灯路口,斑马线上人来人往。他看见她牵着别的男人的手,一脸幸福地从他面前走过。
她怀里是一大捧香水百合,她笑靥如花。
程以骁目光紧跟,直到车后头响起催促不耐的鸣笛声,那对佳人消失在车窗尽头。
他颓然地收回视线,仿佛在一瞬间被去了魂魄,木讷地继续开车。
母亲那一天打电话来,问他和杜禾的婚期。他冷笑一声,朝电话那头大吼:她走了!跟别的男人过日子去了!你不是挺嫌弃她的吗?现在的情况你满不满意?
母亲失语,他在这头无声落泪。
为什么非得是她?天底下的好女孩那么多,又不是只有杜禾她一个!妈妈这里的好友多,生的女儿都没嫁,介绍给你认识,咱们不缺好姻缘!
程以骁点了根烟,哑着嗓子回应:妈,你不懂。
妇人将要激起的话语被他狠狠摁断。
他重重靠近沙发,电视机无声播放着晚间新闻,茶几上的泡面凉了,引不起他所剩无几的食欲。
她不在,他自己做饭的次数寥寥无几。
程以骁一贯认真地上班,谁也看不出他的变化。这是表面,人人不知道他的心里早就开始溃烂。
程医生,看你有点不开心。新来的实习护士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也是生得一双圆圆杏眼,说话小心翼翼地,很会关心人,吃颗糖吧,打起精神来!
他看着那颗旺仔奶糖,一时恍然。
她那会儿,也爱吃糖,吃的是大白兔。跟他说话的时候,总能闻到一股甜滋滋的奶味。
他是北方人,听不懂白话。有天她当着一众医生的面,对着他唱beyond的。程以骁傻傻地问旁边同事什么意思。
笨呐!喜欢你的意思呗!
他了然,一时错愕。
回头看,小姑娘一身素白病号服,已经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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