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同伙立马开始弹弦擫管,敲锣打鼓,伴着方言唱腔嘹起来。
“山雪九寒天,堂春暖和晌。大儿入山曝荒野,小女归家死水边。”
“旦唱黄昏事,曙歌新红颜。红颜已作枯骨死,黄昏直下九泉烟。”
“宾客来朱门,坟头生葛荆。死者不生长作古,生者未死犹歌舞,舞到堂中央。”
“堂中添酒多笑语,笑语盈盈几悠闲。皆为生者贺,谁为死者哭!”
“…”
“我即郧阳知县。不知诸位会集在此所为何事?”
人未露面语先来。
随着站在门前正中的人又一抬手,乐声停住。
“县令来了!”
“让开点让县令出来!”
围在边上观望的人群搡噪一阵,向外散开了些,抱着乐器站在原地的一行人显眼多了。
那少年把鼓槌丢开,用郧阳方言朗声问候:“知县是听不懂郧阳话吗?这不是都唱出来了吗。”
朱门前锦衣玉饰的来者之中走出来一年近花信的娘子,素衣玉簪,眉舒目展,静若含珠。无骄无躁,无怠无嗔。
如此当颜直犯,她平静道:“说来惭愧,确实听不懂。”
这便是郧阳而今的县令?
“……知县听不懂没关系。”那少年僵了会儿,转头朝街上众人道,“乡亲们可听懂了。不止是听懂了,大多数人都亲身体会过了。”
围观众人附和一片。
他挥手,边上一面容憔悴衣着素白的姑娘上前,恭恭敬敬向前施了一礼。
“这鼓,是小女要鸣的。”
“小女家住城西,祖籍本在徐州,上个月因着乡俗回徐州祭祖,去时好端端的,回来时路过北容山,不料却遭了山匪劫道。”
她脸上悲戚,“家姐为了救我,被山匪从山上扔了下来,等我再在山脚找到,已然没了生息,身子也摔得不成样子——阿姊造了如何的孽?连全尸都要不得!”
说罢,已经泣不成声。
“……”
谈及生死,在场听者无论贫富贵贱,皆一片哗然,再就是此起彼伏的嘘声。
“我想知晓,小娘子是如何脱险的?”应传安问。
她感激地看向边上的少年,“这还需感谢宋公子!那时我们恰巧与公子同行,山匪出现时公子拔刀相助,也只勉强救下了我一人。我们本想去官府报案,谁料知县竟然一连两日不在衙中……衙役又百般推辞,今日晨间在在衙前击鸣冤鼓又是没用,实在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
她略带歉意地看向应传安。
这般行事确实有逼迫的意味,五湖四海齐会,高朋满座之时,众目睽睽之下,揭露郧阳县中盗寇横行,为非作歹,无异于直言郧阳官府失信不治,昏敝无为。而对他们来讲,这是推进案情的妙计,氛围到这了,知县但凡敢推拖半点,倾刻就能身败名裂。
果然,众人由抚掌唏嘘转为窃窃私语,
“竟然如此。”应传安点头,沉思片刻后问道,“只是不知娘子何时寻的官府报案?我任官月余,从未连续两日不应卬,也从未见过有此类事务上报。”
“这重要吗?”那少年止住岔头,“知县该想的是如何剿匪,少得再发生这事。”
应传安转头,默不作声看了他好一会儿,同他打太极:“并非我不愿…”
他打断,“多少人深受其害,先前不作为便罢了,现在怎么还是无动于衷?”
“……”应传安回头扫视一圈,有头有脸的名门望族基本都在这了,现在都齐刷刷盯过来,心思各异。
往深处看去,人群叠掩后,一人抱臂而立。陈禁戚面上不显半点情绪,淡漠地远远看着。再仔细观察,也有不少人时不时往他那看一眼,毕竟这人的态度可太重要了。甚至于街上的鸣冤的百姓,是拖下去以闹事处理,还是革察郧阳县衙,都是他一句话决定的。
应传安叹气,又转头望向余缅,对上视线后倏然放下心来,直言道,“事关重大,倘若其树大根深呢?只凭我,只凭郧阳官府,如同蚍蜉撼树,难以动摇其本。”
“撼不动,便不去撼了吗?”
“打草惊蛇。量入为出,行事不成反而伤其自身,不可取。”她摇头,“何况有备无患,知之者胜,不得操之过急。”
“知县的意思是,一定会给个公道,只不过要等等?”
应传安挑眉,这孩子终于不把话讲绝了,竟然知道递台阶,笃定应下:“是。”
“那倘若我说现在就要这个公道呢?”
…好,果然还是尽往死里聊的。
“小公子说笑,剿匪事大,莫说粮草兵马起势要做准备,便是向上校呈汇秉也是要半个月的。退而言之,哪怕铤而走险先行后奏,先行所需的人力从何而来?”
难不成真叫县中不过百的县卒去赌输赢?万一败下来后果谁承担的起,死去的县卒是郧阳百姓,家破人亡的也是郧阳百姓。
剑拔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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