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曜后走一步,退回巨木的阴影,斑驳的冷光还是没放过他,仿佛一支支利箭射下来,无处藏身。
他好像来错了,打扰他们了。
手里的遗书好似千万斤重,手臂抬不起来。这种东西,果然还是扔掉吧。
他斜眼瞥向池塘,冷不丁瞧见自己,紧皱的眉眼,抿紧的嘴唇,难看至极的脸色。若被来师兄看到,又要说副堂主不该露出这样的脸。不过已经不要紧了,他不是执法堂的人了。
封曜攥紧遗书,正打算扔掉,突然听得亭子传来一句呼声,“封师弟。”
封曜换了副笑脸,走上前去,“来师兄,步师弟。”
步云阶翻开一枚酒杯,笑道:“师兄来得正好,樊楼新酿的竹叶青,有口福了。”
封曜推辞道:“等会还有酒局,不宜先喝,不然被师弟们知道,又该灌我了。”
他不留痕迹地把遗书往后藏,来穆臣的眼神已经挪到他手后,笑道,“师弟是不是有东西给我。”
事已至此,解释反而像掩饰,封曜硬着头皮递去遗书,故意用随意的语气说道,“执法堂的死规矩,我们这些布置传送阵的弟子也送了遗书。我们不参战,并无性命之忧,遗书实无必要,然执法堂再三催促,逼不得已随手写了几个字。”
来穆臣依旧那么笑,封曜却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来穆臣接过遗书,细细抚平,收入怀里,“我便带为保管一段日子,待师弟回来,再归还原主。”
封曜僵硬点头,“那就麻烦师兄了。”
来穆臣捏起酒杯,递与封曜,“樊楼今年第一壶竹叶青,着实难得,师弟不如推了酒局,留下同饮。”
封曜为难道:“师弟已经答应他们……”
“告诉他们,你今日要陪我不醉不归,没人敢要你过去。”来穆臣直直注视他,语气不容拒绝。
封曜舒展眉头,笑道:“好,今夜叨扰师兄了。”
昆仑剑宗,销骨崖。
昆仑的参战弟子大多齐聚于此,进行最后三个月的训练,培养默契。
外围的树下,一名黑衣弟子坐着发呆,手指扣动镶在剑柄的剑石,一下又一下,边缘划出许多道缝隙,剑石已然松动不少,却没有完全扣下。
黑衣弟子长叹口气,抚摸剑石,“本想送给大衍宗的黄师姐,她也要上战场,送不送结果都一样。”
旁边的青衣弟子跟着叹气,气比他还长。
黑衣弟子纳闷道:“你意中人又不上战场,你叹什么气,喜欢就上啊,把剑石扣”
话没说完,青衣弟子轻轻夹出剑石,显然早就扣出。“你怎么知道我没上?今儿一大早我就飞去隔壁峰头,鼓起勇气打算告白,谁想山腰排了大长队,那些兔崽子轮着给苏师妹告白。告一个弟子,送一枚灵石。你说我这脾气,能巴巴凑上去丢脸?”
黑衣弟子拍拍肩膀,安慰道:“意中人太受欢迎也不好,羡慕唐师弟和澹台道友,少年相识,互相扶持。啊——越想越嫉妒。”
“别说了,心里酸得冒泡。”
训练台,江在棠正同唐不功陪练。
江在棠瞥了眼唐不功空缺的剑柄,笑道:“剑石已经送给澹台道友?”
唐不功下意识摸了摸缺口,解释道:“结契那夜,她自己抠了出来,说‘没剑石的男人都有主,她要昭示主权’。”说着说着,耳尖泛上薄红。
江在棠沉默,突然被泼一脸狗粮,怪难受的,就不该多问一句。
江在棠僵硬转过话头,“左手剑练得极好,远胜当年的右手剑。”
唐不功扬唇一笑,“光靠左手,师弟与师兄不相上下。若用两只手,结果可不好说。”
“若用两只手,我必不如你。这些年来,你长进不少,倒是我原地踏步。最近我总在想,若是当年没那一出,你会不会”
“不会。”唐不功直言打断,语气十分坚定,“你同和光道友仍旧困于当年的事情,我早就看开了。我从没后悔过,反而有些感激。当年一事,于我而言是个机缘。假使没能握住机缘,我便是个废人,事实上我握住了,甚至得到的更多,还觅得良人。”
“不功——”
欢快雀跃的声音蹦入销骨崖。
唐不功立刻收刀,循声望去,就见澹台春着一袭火焰红裙,撞进茫茫雪山,给满是灰袍黑衣带来艳丽的色彩。
她直扑向他,紧紧抱了一下,才抬头看向江在棠,问候道:“江师兄。”
江在棠笑着回应,“澹台道友。”
“叫道友多见外。”澹台春摆摆手,狡黠笑笑,“直接叫弟妹。”
唐不功咳了咳,不好意思扭开脸,却没有阻止。
江在棠顿了顿,艰难喊道:“弟妹。”
唐不功问道:“你怎么来了?”隔一段日子,两人便会见一面,还有几日轮到他去大衍宗找她。
澹台春回道:“任务完成,顺路来找你。”
“你这顺路顺得有些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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