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佛宗金色的帷幕低低地垂下,一片接一片,一行嵌一行,把整座大殿切割为许多狭小的隔间。和光一踏进去,一时之间连坐镇前辈的位置也分不清。
凶猛的狂风灌进来,吹得帷幕哗哗摇晃,一下一下地互相扇起来。
大殿正中间,摆着香炉,香炉下躺着烧完的檀香木,横七竖八叠成一堆,香炉内满是陈年累月的烟灰,似乎主人经常燃香又懒得清理一般。
香炉上插着一支燃尽的檀香木,木杆表面浮现一道道干裂的纹路,约莫烧完好几日了,却一直没取下换新的。
砰——
角落里冷不丁传来一声巨响,吓了和光一跳,她撩起帘子看去,横梁上挂下来一个铁笼子,海猴子不停地撞着笼子,撞得连接横梁的铁链摇得厉害。
小弟子解释道:“几日前,坐镇新捉了一只海猴子来养。”
那海猴子没看小弟子,直直地盯住她,盯得眼珠子通红,小脑袋砰砰直撞。
和光一乐,随口问了句,“这海猴子是公的?”
小弟子懂了她的意思,也笑了,他张开嘴正打算说话,悠悠的声音从大殿里头传来。
“过来吧。”
小弟子神色一凛,低下头退到一边,恭声道:“前辈,坐镇在里头等您,我就到这儿了。”
和光点点头,顺着声音走去。
或许是帷幕的原因,她走了许久,总觉得大殿比她想象中大的多,歪歪扭扭,没有尽头一般。
大殿昏暗,柱子石壁上悬着不少夜明珠,却都用黑布掩住了。夕阳西下,昏黄的余光斜斜地照进来,洒在金色的帷幕上,衬得大殿又昏黄了几分。
强风袭来,帷幕翻滚,把阳光打得四处乱窜。
又过了十几块帷幕,海风一猛,前方的五块帷幕同时吹起,露出了一个蒲团,以及盘腿坐着的半个人影,倏地一下,那人影又被遮了下去。
和光加快脚步,走了过去,撩起最后一块帷幕,看到了坐镇的全身。
他盘腿坐在蒲团上,头顶光亮,穿着海边特色的布袍,胸口大敞,露出两条白花花的大毛腿。本该是豪迈不羁的邋遢样,却坐得极为恭谨,布袍没有一片衣角露在蒲团外。
不羁与恭谨的割裂感,在他睁眼的那一瞬间更加明显。
脸上明明露着温和的笑意,眸子里却带着锋锐的寒光。
那一瞬间,和光脑海里似乎响起了冰剑出鞘的声音。
海风左吹又摆,帷幕高扬低垂,昏黄的阳光一道接一道的洒进来,他的脸孔忽明忽暗、半明半暗,在这宛如迷宫般逼仄又空旷的大殿内,看着慎得慌。
和光恭敬地作揖,自我介绍了一遍,并告诉他接下来将由她代替观邪师叔处理滨海城的事务。
“坐镇,我初来乍到,能力和熟练程度或许及不上观邪师叔,但我会加把劲儿,尽量不让坐镇您劳心”
她宣告完自己的决心,抬头看向他,等待着他的回复。
他面色不改,嘴唇都没动,只淡淡地发出一个音,“嗯。”
她心里不禁疑惑起来,闭口禅不都是话唠吗?李小三的资料上显示,他的话痨程度堪称一绝,在马路边随手拉一个陌生人,都能唠嗑到陌生人苦脸求饶。
难道是她的语气太过严肃,坐镇唠不起来。
她扬起嘴角,瞬间换了个明媚的笑容,就连语气也兴奋了不少。
“师叔祖,我是嗔怒禅的,和闭口禅就隔了几片云,以前经常去闭口禅串门儿。您在滨海城呆了几千年,可能不清楚,如今闭口禅是大变了样。两千年前,闭口禅的实力挤进了万佛宗前十,现在的闭口禅主王小二也是鼎鼎有名。”
“年轻一辈的禅子尤小五也很厉害,在执法堂中担任重要的职位,估摸能冲一把下下任的执法堂堂主。师叔祖您呆了这么多年了,要不要回家看一眼,王禅主经常念叨着您。”
她说了好长一串,说得嘴巴都快抽了,期待地看向他。
他终于张开嘴,“嗯。”
和光:
看来执法堂的资料过时了,得改改才成。
她和气地笑笑,问道:“师叔祖,您最近在修炼?”
闭口禅主王小二平日里也是个话唠,他修炼的那段时间,一日只说十句话。和光觉得,坐镇这个状态说不定也是在修炼。
哗啦,坐镇的衣角被吹起,稍稍跃出了蒲团。
他的睫毛眨了一下,神色出现一瞬的怔愣,又立刻恢复原状,接着他抬眼看向她,还是只吐出一个字。
“嗯。”
和光轻轻扯了扯嘴角,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分辨不出哪里不对劲。
她又抬手施了一礼,“那我就不打扰师叔祖清修了,只是师叔祖和传闻的有些不同,晚辈有些好奇罢了。”
他没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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