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青泽达雄的认识是在东京的一家互联网公司。
从学校毕业后到处投简历,进展不如我自己想的那么顺遂,等回信的焦虑不堪的几个月里,这家公司是为数不多给我offer的,本来还在怀疑会不会是皮包公司,于是在面试环节直接就问了,对方说公司刚成立不久,有工作经验的老职场看不上这种新公司开出来的条件,而且也害怕公司不够稳定,所以需要很多新鲜血液加入,刚毕业的大学生有热情又有想法,他们愿意开出很好的薪水,而且对我们这些学生来说是很好的选择。
「怎么样,我们是双向选择呢!」面试官穿着一身淡黄色的西装套组,一脸笑容,跟我说现在就可以准备劳动合同。
她的样子、她背后的阳光,都让当时的我感觉,这会是个给我的职场上很好的开始。
「想好了吗?」她问我。
彼时几家给我回复的公司我都认真做了调查,横向比较下来,这里的待遇算可以的。如果不去这里,可能在东京就呆不下去了,得直接回老家。
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于是点点头。
如这家公司所说,在我入职后的一年时间里陆续招进来许多新人,一问才发现都是东京各校刚毕业的,青泽达雄也是其中一个。
更巧的是,他与我是前后脚从同个学校的同个专业毕业的,只差一个学年。
也就是正宗的「亲学长」和「亲学弟」的关系。
在社会上自曝家门,母校的名字就像母亲和婴儿连接的脐带一样,能起到极为特殊的效果,迅速拉近两人的关系。
这种联结比社会上相识的各种朋友都要靠谱不少。
青泽达雄这个家伙于是从那次在公司茶水间跟我做过自我介绍、知道了我是他的学长之后,就有意无意地和我靠近。
我能理解他,因为初入职场不知道要怎么和同事相处,所以他需要找一个看起来靠谱的前辈或多或少给他一些帮助和经验。
很明显在那个时候的他眼里,「公司里看起来还算靠谱的前辈」正是我自己。
但说实话,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这种靠近和骚扰差不太多,让我很困扰。
一是因为当时的我入职满一年正面临升职岗位考核,经理有意让我带领新成立的小团队开发一个刚接手的项目,和还在实习期帮人打印、倒茶水的青泽不同,每一天坐在工位上都都在烦恼繁重的工作压力。
但这份烦恼很明显又不可能跟还在职场上咿呀学步的青泽达雄诉说,即使他很想听,但肯定也无法理解我,甚至还会因为有跟旁人泄露工作消息的可能给我自己徒增烦扰。
二是因为工作占据了大半的经历,于是我生活里又实在没有交朋友的心思,甚至有些后悔那天在茶水间脱口而出毕业的母校和专业的名字。青泽达雄从那之后常常下班后找我约饭,有意无意地想要跨过我设置的那条隐形的「红线」,他似乎总是很想了解我,无论是有关我的什么好像都很有兴趣问,但我没兴趣把自己无聊的过往和贫瘠的性格摊开在他眼前给他看。
所以我经常因为他的肢体语言或是行为上的越界而感到烦恼。
这家伙到底会不会看气氛啊……回到出租房冲凉之后,我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坐在窗边吐槽青泽的那些行为。
不过跟青泽达雄的交往属实在我的人生阅历里占的比重少的可怜,不然我也不会在五年后再见到他时,思考良久这个「装做和我认识很久的」家伙到底是谁。
我也是在站在调酒台后为他调完那杯威士忌才逐渐想起来——这一切还要归功于青泽自己,把那时我和他的关系迅速打成了一个死结,然后再也不相见。
在和青泽在东京最后一次见面的前一周时间里,我的记忆里剩下的除了工位屏幕上的代码bug就是小组讨论的会议室的样子,以及手机消息群工作组每天一次的进度追问。
当时我负责的这个项目开发进入了一个瓶颈阶段,前期架构的开发程序出现了大量的bug需要修补,经理想要达成的目标和我们的实际进度相去甚远,我急于寻找方法,顿感所学甚少,每天在工位上都是蹲在论坛和各种专业书籍里。
最后才遗憾得出一个结论:由于公司招聘制度受限,我手下这些比我还没有经验的新人比我还一头雾水,以目前人员的能力,根本无法达成甲方的要求。
我知道这是个目前阶段交给我、或是交给同期,都无法完成的任务,然而管理层不懂技术,只会提出天马行空的要求,不断加大工作的实际执行难度。
这样的断层割裂导致的信息差很致命,但总要撕开给他们看看。于是那天下班前,我去了经理办公室,跟他说了目前的情况,希望他能委派一个更有能力的人来胜任这个职位,我做好了退出的准备。
经理听了点点头,说他大概感觉到了这个项目的情况,只是没想到这么艰巨,但他驳回了我的要求,「宗本先生我理解你,但人事部的招聘最近也并不顺利,公司人力紧张,所以这个位置目前还是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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