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登时鸦雀无声,大夫人眸色幽深,表情却仍是一如既往的恭敬从容,林蓉也只是静静的低垂眼睑坐在一边不发一词,倒是林薇的表情,既带着几分愤怒,又有着一丝忧虑。林曦心里的疑惑更深了,从她回京这将近一年的接触来看,五姐绝对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蕙质兰心,文采不凡,书卷气质甚浓。虽然并未就读于东林女院,却也是三伯父亲手教出来的,最关键的就是,五姐向来是个最识时务之人,又与众姐妹关系颇好,祖母虽有些厌恶她的母亲,待她却也很是宽容,怎么如今却给了她这么大的惩罚?而且大房的姐妹也无人为她求情?要知道这京郊的灵山寺,那可向来是权贵之家送犯了错的女眷去的地方。但凡去了灵山寺的女眷,都必定是触犯了家族的底线。这灵山寺是前朝一位皇帝下令建造的,专门用来关一些犯了大错,又碍于其家世不可直接除去的嫔妃们。这几百年一过,范围倒是扩大到了京城的所有权贵之家。灵山寺门禁森严,规矩如山。里面的女眷可不是像在家中一样事事被人服侍,而是所有自己的事情都要自己做。除此之外,还要帮着寺里种菜、劈柴、洗衣、做饭等,每日还需做早晚课,抄写经书等,生活又甚是清苦。若是有那疼女儿的人家,偷偷多给主持塞些银子,又悄悄派几个人去服侍,也便罢了,但是若有那触怒了家族的女子,在这里的生活就不用再说了,青灯古佛,了却残生的也大有人在。最关键的是,林璇今年虚岁十一了,就算她在灵山寺呆了两年,日子过得没有那么清苦,她的名声也算是坏了。京城权贵之家向来消息灵通,这样一个进过灵山寺的女子,即便她以后再优秀,怕是也不可能在京城嫁个好人家了。要么远嫁出京,要么挑那比自家档次低了好几个等级的人家,可能以后还会面临别人嘲讽和奚笑。对一个古代女子来说,这样的惩罚几乎算是毁了下半辈子了,也难怪三太太的反应如此激烈了。林老夫人说完这句话后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眉宇间满是疲倦,面容也仿佛憔悴了很多,勉力挥挥手,让众人退下了。从正院退出后,林曦和大房的姐妹们一起向内院走去。路上的林曦张了张嘴,到底没把话问出口。只是林蓉是谁?那可是自小在林老夫人身边养大,由老夫人一手教出来的人精,手段比之年轻时候的老夫人更是青出于蓝,林曦的那点小心思,放到她面前实在不够看。“六妹妹,你是不是很疑惑为何五妹受到的惩罚如此严重?而我和四妹自小与她一起长大,却为何不在刚刚为她求情?”林曦乍听之下一愣,复抬起头直视林蓉,认真的点点头:“是的,二姐。我与五姐认识时间也不算长,却也听说五姐向来是个稳重的性子,实在不知她如今到底是犯下了怎样的过错,可否请二姐为小妹解惑?”林蓉还没来得及回话,林薇却有些沉不住气了,横眉怒目对着林曦:“你可知大嫂好端端的在自家园子里逛花灯为何会摔倒?大嫂子为人谨慎,身边仆妇成群,若不是她趁着天色阴暗,故意让人在台阶上抹了一层猪油,大嫂身边的人怎会没扶住她,让大嫂子直接从好几阶高的台阶上滚落,又摔倒了一旁的荷花池里?这样冷的天,大嫂子猛的栽进池子里,丫鬟婆子们想去救她,台阶又滑,自己反倒摔了好几个人!有一个还砸到了大嫂子身上,若非如此,大嫂身子一向康健,怎会没保住孩子?还伤了……”“四妹!慎言!”林蓉厉声喝住了林薇未尽的话,林薇猛地一顿,立刻咽下了口中的未尽之语。
“这,好端端的五姐为何要这么做?”林曦大为震惊。林蓉眉尖冷冷一挑,有些讽刺的回道:“还不是为了算计别人。自打半年前白小姐住进咱们府起,虽说三叔并无纳妾之心,连照应白小姐都做得光风霁月,只是咱们这个三婶最是个不省心的。为了那等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揪着三叔不放,又天天在院子里骂白小姐,五妹妹想来是受了三婶影响,深恨白小姐。这不昨天逮着机会,故意派人引白小姐出院子,说是元宵佳节府里的长辈想请她一起去赏花灯。白小姐不疑有他,自是往园子里来了,她便着人在台阶上抹了猪油,本意是想让白小姐出个丑,估摸着最好是让白小姐跌进池子感染个风寒,好给三婶出口气。谁想到,大嫂正好打院子那头回房,因见池边树上挂了盏走马灯甚是好看,想走进了看看,到底夜色黑,没注意脚下,这才滑了脚。”说到这里时林蓉的声音甚为艰涩,顿了顿,眼睛里滑过一丝嘲讽,又接着道:“只可惜五妹聪明反被聪明误。大嫂子摔进池子里了,这动静自然不小,白小姐正好汀兰院过来,离池子近,当先赶过去下水救人。三叔正好要回书房打园子边经过,听见这边的动静忙赶过来,正好瞧见白小姐把大嫂子拖上岸,自己却是没力气一下子跌进水里了。这下慌得三叔直接跳下水抱了白小姐上来,这众目睽睽的,二人既有了肌肤之亲,这白小姐也嫁不得他人了,前一阵子母亲替她留意的人家自然也罢了。你等着罢,过不了几天,三叔就会迎白小姐做二房了。”林曦这下真的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半晌,才开口道:“这,三叔不是最不喜妾室,真的会娶她吗?”林蓉微有诧异,瞥了一眼林曦:“这是自然,三叔若不娶白小姐,那她只能剪了头发做姑子了,若是再严重些,直接自我了断了也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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