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地吻了吻他幼洁如新的脸颊,语气对他很没有办法似的。
罗昱斐的面容气质很容易令人感到不动声色的距离感,从而望而却步,此时和他说话时十足耐心的口吻又分外邻家哥哥,举动又全然属于再温柔体贴不过的丈夫角色,交织而成的微妙而特殊的矛盾感让人找不到方向般晕晕乎乎。
周窈安闷闷不乐地捂了捂微微发烫的耳朵,不要再听他说话。
罗昱斐单手环着他不盈一握的腰,将纤小的他牢牢地揉进胸口,体温无隙相熨,仿佛要用这样充满保护欲的姿势将他永远放在怀抱里。
周窈安了无生趣,提起视线懒懒地巡睃餐桌上的“版图”,预谋从哪里再挑出点刺。
“最讨厌螃蟹……”周窈安遂又盯住那盅粟米蟹肉羹,用相看两厌的语气幽幽开口。
声音不大,轻如蚊呐,是专门抱怨给罗昱斐听的,以免布菜的佣人不小心听见以后战战兢兢地将其撤走。
餐桌上隔三差五就是螃蟹,螃蟹。仿佛他真的会对那只没能放进蒸锅里的螃蟹存有什么幼稚的执念似的。
罗昱斐忍俊不禁,顺应他同自己说悄悄话一般的音量,以同样的语气咬字清晰地回道:“好,我记住了。明天不要再给安安吃螃蟹了。”
罗昱斐并非对他毫无调查。
专门派出去打听他喜好的人极其尽责地模拟了他一天的生活路线,从所住的旧屋苑到工作的书店,后来在周边海鲜街市的老太太那里听来一个“漂亮囡囡与螃蟹”的故事,好歹不是一无所获,遂着重于这一段,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了罗昱斐。
罗昱斐得知这件事以后,隔天便让家里厨师中最擅长于此的使出解数给他露了一席全蟹宴,尽数补偿给他,要他无忧无虑的,从此想要什么、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全都唾手可得。
周窈安在别人口中频频提起的那天,盯着那只成功越狱的螃蟹半晌,考虑到直接蹲身去捉恐怕会被夹手,便想学着它横着走路,生涩地诱拐那只甲壳动物,试图将它领回去蒸掉的样子实在非常单纯可爱。
那日是阴天,周窈安也照例自我保护性地将所戴的白色棒球帽檐压得很低,长发披拂,肤光胜雪,套着简单基础的t恤,牛仔裤高腰版型将雪韧的腰身掐得很纤细,散漫地趿拉着一双勃肯鞋。
一抹清瘦的身影干净得透明,像瓷娃娃。在有些脏乱的街市里显得格格不入,很难不令人感到眼前一亮。
老太太见他在摊前徘徊不定,执着于那只“天降加餐”,看得万分心软,满心慈爱泛滥成灾,想绑几只蟹直接送给这个乖乖仔提溜回去,但是天转眼便落起雨来,周窈安单薄的身影也因此已经走远了。
周窈安的人际关系简单得不可思议,这一点为罗昱斐办事的人在调查之后都难免深有体会。他完全不爱与生人打交道,与周围的人鲜少有过交流。
大约与他能算作认识的人只有他打工地方的书店老板,冯辛。
冯辛是在生理需求上对他不太具备威胁的beta,从外形上判断,似乎并不止步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书店老板的身份上,人高马大的倒像一个私人保镖,周身打磨沉沉的气质仿佛在军队里待过,有如退役佣兵。不知是不是太过敏感的错觉,或是多心地疑神疑鬼了,受雇于罗昱斐的人在他身上似乎隐隐嗅到一种同为背景显赫的人物服务的同类气息。
连书店地址也仿佛迎合周窈安的心意,落在少人地段,只有他一个店员,前来购书的人恐怕也大多是为了瞻仰美人。有这样漂亮的oga为新书提供免费封上书皮的服务,无疑是一种奢侈。
这份工作仿佛为周窈安量身定制,很适合他。通常时间里他会自己埋头安静看书,慢慢啃那些外文原版书,更清闲的时候会用投影仪看电影拉片,可以沉浸于此懒洋洋地消磨一整天。
每天最复杂的任务也只是给客人挑选的书籍包上设计简约具有本店特色的牛皮纸书皮,低头的时候长发洒落肩上,散开冷然清纯的学生书卷气,那幅画面应当十分日式电影。
周窈安的标准化考试成绩其实可谓十分优秀,申请到的也是国外很不错的大学,但他只是去上了几天课,便再没有出现。没有申请到单人寝室,性格使然,周窈安完全适应不了和几个大活人同住宿舍,又拿不出钱在学校附近单独租房,干脆辍学了。
书店老板顾忌般的有所保留。从冯辛那里能获取到的与周窈安有关的资料很是基础,只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大概,更详细更深层次的部分,罗昱斐即便不乏有很多种方式了解完全,仍然选择尊重他,希望周窈安日后能亲自亲口让他知晓。
但凭着如周窈安连从前的银行卡密码也回想不起来的这一些信息,他的记忆应当很可能有所缺失。
这样看,从前的事似乎都已经湮灭,周窈安的人生仿佛重新退回为一张未经书写的白纸,干净空缺,在罗昱斐身边才刚刚开始着色,被罗昱斐完完整整地占据全部。
如愿将螃蟹拖入黑名单以后,周窈安又冷凝着雪白的小脸陷入一段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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