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了会儿,日头太晒,准备回家,听到有人终于脱离“老大”句式,说了一句:“看——那是不是迟曜。”
她顺着看过去,看到了一张不久前才见过的脸。
肤色惨白的病秧子正拎着东西,经过球场外面那条道。
何胖墩完全那会儿就是个熊孩子,以取笑人为乐:“把他叫过来,让他跟我们一起打球。”
有人说:“他拿不动球。”
还有人说:“他总生病,没法和我们一块儿玩。”
一群人笑作一团。
何阳插着腰,嚣张地喊:“我就想看他出丑,他肯定不会打球,我看他怎么办。把他叫过来。”
然后他们把手里的球砸了出去——
“砰”地一声,球正好砸在病秧子身上。
那会儿的迟曜看起来确实有些“弱不禁风”。
大夏天穿外套,眉眼病恹。
虽然这个人脾气似乎不太好惹,但依旧不妨碍有人因为他体质太差而想欺负他。
何阳:“那个老生病的,来打球啊,你会打球么?”
这欺凌“弱小”的场面太过分。
林折夏当时一下就炸了。
她小时候没有什么性别意识,还不懂矜持两个字怎么写,也不知道害怕,做事全凭本能。
于是何阳放完话,迟曜还没什么行动,边上倒是走出来一个没见过的女孩子。
那个同龄女孩把迟曜挡在身后,然后捡起地上那颗球,二话不说又把球往他们这砸了过来。
他们人多,随便扔总能砸中一个。
——这个倒霉蛋是何阳。
何阳捂着脸,差点被砸哭。
考虑到他当老大的威严,他强忍着鼻梁处火辣辣的疼:“你谁啊?为什么砸我。”
林折夏指指身后的病秧子:“我,他大哥。”
“你想打他,”林折夏冷着脸,认真地说,“先过我这关。”
何阳被这个关系整懵了:“他什么时候有的大哥。”
林折夏:“你管不着。”
“你是女的,”何阳虽然熊,但也没熊到极致,“我妈说不能打女的,你让开。”
林折夏:“打不过就说打不过,别找借口。”
“……”
这天晚上,林折夏因为打架被林荷赶出了家门。
她站在楼栋门口饿着肚子罚站。
倒是魏平不断为她求情:“天那么热,都站一小时了,让她进来吧。”
林荷声音变得尖锐:“让她站着!谁教她的,跟人打架!”
林折夏站了一个小时,站得腿都麻了。
她等林荷的声音平息后,觉得林荷应该没在盯她,于是偷了会儿懒,在台阶上坐下。
她一边捶腿,一边感慨“大哥”难当。
正当她走神之际,忽然,一隻很好看的手和一袋牛奶味饼干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牛奶饼干是她最喜欢吃的那个牌子。
病秧子冷着脸,说话还是很拽,只不过这次他别过眼,目光错开她,故意落在别处:“还你。”
她和迟曜好像就是从这个时候慢慢熟起来的——在这个对她来说很特殊的人生节点。
由于搬家带来的陌生感,从此刻开始一点点落了下来。
“林折夏,”她接过那袋饼干,报了自己名字,“你大哥的名字。”
“……”
“折是折页的折,夏是夏天的夏,你叫什么?”
病秧子忍了忍,最后还是忍下“大哥”这个称呼,不冷不热地扔给她两个字:“迟曜。”
林折夏:“你有没有考虑换个名字?”
“?”
“本来身体就不好,还叫吃药,好像不是很吉利。”
“……”
从那天以后,她开始经常往迟曜家跑。
迟曜家没人,没有大人在耳边唠叨。
虽然迟曜这狗脾气,有时候跟他待在一起,也很让人生气。
她搬来南巷街后,转进了另一所小学。
小区里的那帮孩子基本都念这所学校,因为近。
好巧不巧地,她和迟曜一个班,隔壁班就是何阳的班级。
小时候她和何阳关系十分恶劣。
见何阳一次,骂他一次。
何阳带着他那群小弟,也很仇视她。
在“夏哥”这个称呼诞生前,何胖墩喊她“母老虎”。
于是她知道了迟曜有时候连学校都不怎么去,经常住院,班里人甚至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林折夏小时候成绩稳定在中游,有次在迟曜住院期间自告奋勇给他讲题。
“我上周可是考了80分的,”小学三年级的林折夏仰着头说,“马上要期末考试了,怕你跟不上,勉为其难教教你吧。”
迟曜躺在病床上,输着液,然后放下了手里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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