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敏锐惊到,她强压住情绪,在心中警醒自己要稳住。
她说:“没什么,只是在想事情。”
“什么事?”青年又锲而不舍地追问。
他察觉到李真话里无意间显露出的回避态度,下意识地,他对她划出的那道不可见的界限生出些微妙的烦躁。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情感t验,他不清楚这丝恼意从何而来,又是对着谁。
李真沉默了。
门大开着,向客厅内吹进一阵烘热的风。
是夏日不讨喜的热度,但今日已下了太久的雨,屋子里一片y凉,人身上也是冷的。
这会儿,风飘着吹到她的身上,竟然成为珍贵的慰藉。
顿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道,“在想原来不是地震啊。”
原来不是地震。
她知道他话语中轻轻带过的那些意味着什么。他和他口中的朋友们杀了所有人,踩着尸t与血ye离开了那里。
他说到这栋楼里“瞒着”他的人时,语气也是轻飘飘的,有关处理方式只字不提。
但李真很清楚,他们si了,都si了。
那把刀上的血,落在地板上的血,就是他们的,她每天上下班都会偶遇的人。
她和这群人,只是生活在同一片钢铁森林的邻居,是除去“抬头不见低头见”外毫无交集的人,遇到危险不会互相施救,大难临头各自逃命的陌生人。
李真对他们没有感情。
但他们是人,和李真一样的,和眼前这个恶魔一样的活人。
——今天之后就不是了。
李真很慢很慢地开口,b一片羽毛还要轻的话语落在地上,飘进房间的各个角落,“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呢?”
怎么能这样呢?
这个恶魔,眼睛里甚至带上了更多的委屈,以及抑制不住的快乐。
他切切实实地为李真的抚0感到快乐,她正在看着他,心疼他的遭遇,她在0他的脸呢,她一定是ai他的。
想到这里,他的心脏就抑制不住地狂跳。纷乱繁多的情感覆盖住他的头脑。他有些茫然,对这感受感到陌生。但对上她的眼神,他又下意识将所有混乱复杂的思绪都挥去,极幸福地笑了。
“我找到你了!”他大声说着,幸福到将要流泪,这声音在寂静的室内显得更大,快要冲破屋顶。
他又更大声地重复了一遍,“我找到你了!”
“你就是我的妻子。”
那把带了血、刀尖曾对准她的杀器,静静地躺在地板上。
窗外,一道轰隆隆的雷声响起,水幕笼罩天地。
雨又开始下了。
李真盯着二人交握的手,很想说不到半小时前她还在用这只手ziwei,但好吧……既然他都不介意……
他像是完全没发现她0露的身t,如果不是李真见过他紧盯着自己下t的样子,可能也会被他这幅真挚的神情打动。
她的思绪还有些迟缓,眼下很像是高中时不会做数学卷上的最后一道填空题,对着复杂的函数变式冥思苦想半天,最终瞎填了0,但真就走狗屎运蒙对了。
除了李真捡回的是命,考生也就是多了五分。
他继续说着,“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被他们关在黑漆漆的房子里,花了好长的时间才杀掉他们逃出来。”
“你一定不知道,最早,他们把我绑起来,用很长的线电击我的头。再次醒来,我谁也不认识,什么都不记得。和我一同逃出来的朋友都有地方可去,我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说着,露出痛苦且惶然的神情,然后用力地握紧她的手。
李真是如此富有同情心的人,她会在雨天救起路边被遗弃的小猫,会定期向贫困山区的失学nv童捐款,每当友人在情感、事业、职场上失意,她总是最有耐心地安抚,给予对方一个拥抱。
换成其他的任何人,说出这样的话,李真一定会也回握住他的手,怜惜地伸手0他的脸,然后用最柔软的语气问,“一定非常孤独吧?”
一定是受了很多委屈,吃了很多苦。
你能逃出来真不容易啊,还好你逃出来了。
李真是这样应对过去人生中所有类似的情景的,那些正常的、与普通人生活挂钩的,微不足道的烦恼,她一定是如此回应。
但她身t冷y,直觉自己已经si去,她的脸上维持僵住的微笑,无法控制地sisi盯住他衣角的血迹。
青年似是没有察觉,还在说着。
“但我来了a市,冥冥之中,有一道声音告诉我,我要去找一个很重要的人。我路过这里,对这里很熟悉。我猜想就是这儿了,这儿就是我的家。”
他的脸上又满是幸福的微笑了,牙齿露出来,冷灿灿的白。
李真大学时在图书馆闲读,在某本犯罪学相关的杂书上,读到不知真假的内容,讲连环杀人犯多为天生情感淡漠,缺乏共情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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