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往下深陷,又向两端延伸出去,变成了一道河床。这里本来就有小河,很快与新开辟的河床连成一体,绕过高大巍峨的土墩,蜿蜒东流。
如果说西樵山是鱼鸟族修筑的城池,那么,蜿蜒东流的河流就是它的护城河了。
阿爸说,不要看它是小河,它跟外面的大湖相同。它一直往东流,能够流入大海呢。大海,知道吗,天下没有比大海更宽阔的水面!大海中居住着老龙王和一大群虾兵蟹将,热闹得很呐。咳,要是能到大海去看看,死了都值!可惜,它太远了……
年复一年,几乎每天都有人往土墩上运土,然后一层层夯实。没有谁逼迫,都自觉自愿地劳作,而且不肯偷懒耍奸。土山需要的泥土太多了,能为这圣洁之地运土,让人的心也变得很圣洁。
是的,到今年秋天大祭时,山顶的宫殿就该完工了。
宫殿建造得非常气派,用树桩夯得结结实实的红烧土做地面,挖了深深的柱洞,把一排粗大的柱子架起来。柱洞的底部,垫一两块木板作为柱础,那是为了克服土质松软的困难。西樵山的人们很聪明,在宫殿的木架中采用了榫卯,让它能抗得住飓风的摇晃。房屋的墙面,则是以编织的芦苇和竹子涂抹泥土,拍击、烘干,显得十分结实,哪怕到了雨季也不至于被暴雨摧垮。人们还用芦苇、芦席、竹席和草束盖屋顶,让旺烈的太阳晒不进去,雨水也淋不进去。屋内的地面上,用碎陶片、小砾石、砂粒和蛤蜊壳的碎末掺进泥土,仔细夯平,再在上面铺垫泥沙,夯实、烘烤,使它坚硬平整,下雨天也不会感到潮湿。
宫殿的大门外,有一大片平整的场地。平整得让人只想在那儿打滚。秋天,西樵国的大王将在这里举行隆重的祭天仪式,让苍天护佑西樵国风调雨顺,百业兴旺。
整个部落的人,都期盼着这一天的来临。
哦嘘家的小屋,就在土山下不远的地方。每天他做黑皮陶时,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土山。他不做黑皮陶的时候,也会跟大家一起,运送泥土上山。
记得有一次,阵雨刚过,天穹分外晴朗,他站在土山上,向远处瞭望,竟清楚地看见天地相交处一片迷迷茫茫,闪烁着动人的光彩。海!那不正是海吗?听老一辈人不止一次地讲过,大海在天地的尽头,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大海里有比山还高的风浪,一个接着一个翻卷。敢于去大海里航行的人,才是英雄!
他的脑子里顿时涌出了一个令人激奋的念头。
是啊,为什么不去当一回英雄,到大海里去闯一闯?
难道你不想当英雄吗?!
天青青,水涟涟,
哦嘘,哦嘘,哦嘘……
我捉鱼,你耕田,
哦嘘,哦嘘,哦嘘……
鸟儿高,鱼儿肥,
哦嘘,哦嘘,哦嘘……
哦嘘唱起了鱼鸟族人人都会唱的歌,使劲瞪圆眼睛,凝视着给人无限诱惑的远方天际,止不住一阵心跳。这个主意是多么令人激奋啊!阿爸不也说,要是能到大海去看看,死了都值?
他知道,家里是有一条独木舟的,祖父的祖父当年伐下一棵大树,花费了毕生精力,刳木为舟。可是他年老体衰,再也无法驾船下海。祖父年轻时,曾经几次想下海,都被险恶的风浪逼回岸上。在哦嘘出生的那一年,祖父终于下决心将独木舟划到了海里。谁知,才走出几个时辰,一个滔天巨浪劈头盖脑地打来,独木舟訇的一下就倾翻了。也许,他的独木舟是撞到了龙宫的屋顶上……
这一切,都是听阿爸讲的。阿爸身体常常有病,记性却非常好。多少年以前的事情都能原原本本地讲仔细。
祖父死的时候,哦嘘还很小,一点也不懂事,他甚至记不起祖父的模样。可是,他继承了祖父绝不肯服输的脾性。脉搏里奔流的滚烫的鲜血,跟祖父一样刚烈。
转眼间,哦嘘也哦嘘也十七岁了。这差不多到了祖父葬身大海时的年龄。刚刚成年的哦嘘,内心充满了豪情壮志,觉得身上的每一条肌肉都力量无穷。他不甘心仅仅在土山上遥望大海,死了就葬在土山下。他要做别人想做而不敢做的事。
在独自一人做贯耳壶的时候,他常常幻想着,总有那么一天,要把自己制作的贯耳壶放在独木舟上,然后划动木桨,沿着家门口的这条河流,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一路探寻,一路前行,只要坚持不懈地往前走,必定会找到大海的。让独木舟在大海的风浪里跌宕起伏,这是一件多么诱人的事情啊!
也许,到了大海的彼岸,用独木舟上的贯耳壶还能换回许多鱼鸟族没有的东西呢。他对自己的贯耳壶,始终怀有绝对的信心。鱼鸟族人喜欢的陶器,别的氏族一定也会喜欢的。
然而,这想法刚在心头冒出,就被使劲压住了。咳,要是阿爸晓得了,非把自己的脑袋揍扁不可。这不是要把自己的小命白白地往海水里扔吗?再说,巫师讲了,在秋天大祭之前,任何人都要抓紧做准备,不能离开西樵山一步。
看,就在小河的对岸,那几间常常关着门的草屋里,有四五个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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