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地打着窗外的新芽,桃枝像不断敲窗的故人,絮絮地掺入低语中。他指尖揉着明韫冰长发——就像一把滑得抓不住的丝绸,不停地从指尖错过:“第二阶天的阴阳序愈发混乱了,有倾颓之势。近日乱像丛生,观世也许多延几年,若情况实在太坏,指不定还要禀明天帝,令众神都下界来弥补乱序。”“……唔。”“别说你只有一个,就是有十个身子,也不能一声令下,让所有鬼族都齐齐赴死,也没这个理。别累着了,嗯?你身体又不好,就别掺和过来了好不好?”“而且我也担心……”担心什么?梁陈在千年前散漫的云里射出一道灼世的亮光,死死地钉住明韫冰慢慢合上的双睫,那长睫就像鸦翎一样乌黑而舒展随意。可惜当时他并不知道这一眼到底有多难得。他满以为那是最平易、最闲适的时光,触手可及。于是他只是很随意地低头一扫,以为怀里的人睡着了,声音便渐渐放轻,又在明韫冰眼皮上亲了亲,和光同尘的光刹那一闪。多看他一眼,多看他一眼吧——梁陈心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回荡。舌根无端发苦。他说:“……我也担心他们发现你。”原来你把他藏起来了。难怪正史里什么也没有,只记你我相斗。可梁陈心里就像豁开了一个异常冰冷的空洞,从未有过的巨大悲伤席卷上眉梢,几乎瞬间就把他逼出了几滴眼泪。明韫冰却没有睡着,他动了动肩膀,往上攀住他的肩膀,朦胧地说:“梁远情。”“你的心是何等广阔,装得下天,装得下地,人世繁杂,都一股脑塞进去——独我在里面,被吵得没有片刻安宁,知道么。”他的眼眸随着明韫冰凑上来的动作抬起,追逐着他眼尾那一点飞扬的水色。“我错了,”当时他含笑说,被鬼帝轻轻地吻住嘴唇,甜蜜里,化尽一段难解的谜语。可那谜语长成了一条五毒俱全的蛇,一口把他们撕裂过,眨眼就是一千年。时间久远到陌生的地步,连物是人非都谈不上,因为沧海桑田,连天地都循着寒来暑往的规律转开了。光阴啊,你无情的眸光,为何不肯慰我片刻彷徨。眼前风景刹那破碎,天光回转,碎玉漫天,他依然抓不住那一片散开的苦楚。心如刀绞。梁陈一垂头,几滴眼泪就洒了下去,冰冷又灰暗的长风被他吸进肺腑,在眼中洗出了异常平静而汹涌的光。那大蜘蛛还在原地蹦哒,梁陈冷冷地凝视它,自眉心掣出了一柄宽而光芒炽烈的剑。
万丈金光刹那照亮了凉珂,一剑破开千年的寒凉。作者有话说:我苦命的cp啊。 六不惜 赐瑛琭眇那蜘蛛也不知道是什么邪术,在被法自然剑劈灭的前一瞬间,呕的一声把裹成了一团糯米丸的苏视喷了出去,虚空中霎时破开一道裂缝,瞬间把他吞噬!下一秒凉珂城中所有的房梁都在这剑芒的笼罩下咯吱咯吱地痛苦呻吟起来——大风无休止地刮,像要把羁旅天地间的人吹回那段尚且温柔的岁月。藏匿在每一栋房屋里的恶咒与凶魂都被雄浑的神光逼了出来,就像被阳光照耀得不断蜷缩的毒虫,在那几乎堪比盘古开天的威压下疯狂地惨叫——然后消弭在了尖锐的风声中。地面都似乎在不堪重负地颤动,徐晓晓藏身的石狮子后,那客栈就像一条正在被抽走龙骨的蛟龙,吱呀吱呀地剧震,倾颓在即。阴阳序之外的蜘蛛碰到那剑光,爪牙一缩,随即就像被火舌卷过的干草,一个呼吸之间,就急速地灰灭了。圣女堂里,时想容一掌接住那被裹得看不清面貌的人,一泼水扒开蛛丝,却是昏迷不醒的苏视!她眉心一跳,顾平渊问:“怎么回事?不是梁陈吗?”时想容:“明——”那剩下两个字还没说完,一缕黑气就从鬼渊里飘出来,一息之间变成一条细细的爪子——细看还跟苏大学士那专门抢饭吃的“神之手”有点相似,只不过更恶毒,它一把抓住时想容跟苏视,卷了一圈把两人捆住,嗖的带下了深渊!顾平渊简直要搞不懂鬼帝的脑回路,看了一会儿,一咬牙也跟着掠了下去——废话,时想容才是懂得布召活阵的那个!她要是出事了,一切就功亏一篑了。徐晓晓一回头,便看见一个形貌丑陋的凉珂人跪倒在地,双手不停地抓挠面部,顷刻间就把脸抓得头破血流——好像那可黯日月的剑光是一种毒辣的清洗剂。可脸部抓破了,血流下来,却飘成了一缕悬在眼前的红光,徐晓晓心惊胆战地听他惨叫一声,这红光就嗖的划开一道血一样的长线,奔向他们来时的方向。——红颜!一缕相似的白线顷刻间送了回来,钻进他的天灵盖,在破茧般的挣扎之后,那人再度抬头,就恢复了正常的相貌!徐晓晓放眼望去,能看见的人要么在抓脸,要么在尖叫,要么在挣扎——在神明之光的照临下,纷次解离那恶咒。红颜,红颜。却有令人胆寒的嘶吼声自红颜传来,徐晓晓抬头一看,顿时毛骨悚然——那竟是如出一辙的情仙地神,皆是时想容拿虫与情仙魂元练出来的残废品。还过她一次愿,令那劳刑暂缓后,就被丢到了红颜村食人,再变作一张柔媚或俊俏的脸,有模有样地沉溺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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