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元,太安城钦天监。苏世玉刚从观象台上下来,今儿霜露初降天气转寒,夜里需察天象记星位,都是做了多少年的事情也不觉得麻烦,门内弟子做起事来熟门熟路,不过苏世玉还是提前去看了下准备情况,总觉得不去瞧两眼心里就放心不下。寒风渐起,霜降过后才是立冬,按着历来中原的习惯,立冬是个大节,到了l立冬那天才算真正进入冬季。不过苏世玉一早就穿上了宋知命差人送来的棉袍,年纪大了,也不抗冻,好几年前就经常念叨嫌冷嫌冷,亏的自己那个出息徒弟还记得这些,只不过自从将他举荐给首辅王明阳之后,他便愈发难得回来,见面次数寥寥无几,有什么事情就差人过来,以至于跟那个跑腿的小斯都极为熟悉了。“先生,国师张真人来了,听说您去了观象台就没让去知会,这会儿还在前厅等着。”刚回府上门房就过来说张福兴张真人前来拜访。“真不懂事,张真人不让去叫我你们就真不去了?”苏世玉笑骂了一声,嫌弃门房实在太过耿直,一点机灵劲都没有。好在张真人出任国师的这些年时常过来走动,不管国师也好钦天监也好,都是清水闲差,两个人又都懂得风水堪虞天象运道,所以还有些闲话能聊。况且张国师在太安城里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进去前厅张福兴果然还在,边几上茶水温热果盘新鲜,门内倒还算懂规矩知礼数,没让张真人一个人坐着干巴巴的等。“张真人怎么不让门内去观象台叫我,实在对不住让您等了这么长时间。”苏世玉年长张福兴,但国师品级秩序高于他一个钦天监的监正,所以苏世玉从不以年长松了该有的尊敬跟称呼。“苏先生回来了。”张福兴不知道是不是在太安城里待得久了,吃喝用度一应由内务支出,比起在武当山上清修可谓是天差地别,再加上太安城里的豪门贵富大多推崇道家天宗,每每去观里参拜都会奉上一份厚实的香油钱,观礼的日子虽说在他的要求下也是一切从简,但仍然要比山里好太多,所以下山这些年张福兴身体逐渐显得富态起来,他早上穿衣时看着自己微微鼓起的小肚腩就时常会想,等自己哪天辞去了国师的位置回武当,山上的师兄们会不会笑话自己。“今儿霜降钦天监是要夜观天象记录吉凶的,还是事情要紧,况且我来了也才刚一会儿。”张福兴站起来稍稍欠身,算是跟苏世玉打过了招呼,苏世玉是监正,官拜从三品,在朝中也算是排得上号,但他一向不喜欢比人管他叫大人,由是跟他相熟的都管他称为先生。“张真人的好脾气还是让人不得不佩服啊,我都问过门房了,他说光给您添水都添了不下十几次。”苏世玉哈哈一笑,两个没什么大用的糟老头子,说起话来实在要轻松不少,起码跟首辅王明阳就没这么闲适。“咱们去后院说话吧,这天转凉我这身子骨实在够呛,不像真人修身修心,都已经是寒暑不侵的老神仙啦。”“也就是些强身健体的旁门左道,苏先生修习的符道现在可以说是深不可测,称您为符道第一人都不为过。”这话听着是恭维,张福兴说的可是十分真诚。苏世玉是当今的符道大家,一身本事很少显露,不过他教出来的徒弟现在已经是整个启元都炙手可热的当红人物。“哎,可不敢称什么符道第一人,这话要是给书院夫子听去了,可就该不高兴了。”苏世玉连忙摆手不敢当。后院早早的备上了暖炉跟茶水点心,苏世玉指着一旁的棋盘问要不要下几局,结果张福兴摇了摇头说不下了。“有心事?”不下棋那就喝喝茶,其实苏世玉大抵是知道张福兴心里的挂牵。“一晃从武当山下来这么多年,回去的次数寥寥无几,自然放心不下。”“那倒是,就连我个无关紧要的人都觉得武当山应该比这繁盛的太安城亲切。”“算日子皇帝似乎就要回京了。”“嗯,可不是,走了都要两个月了。”煮的茶也是宋知命让人送过来的,茶是好茶,再用院里甘甜的井水煮沸,斟满了一杯凑到鼻下顿觉清香扑鼻,喝进口中慢慢体味,不觉唇齿生香。“知命让人送来的茶叶,平时都不舍得喝,你可是有口福了。”
“宋大人尊师重道还有孝心,尽管都已经是辑武司司承公务繁忙还不忘时常给老师送些东西,更是难得。”“知命这孩子啊。”苏世玉却忽然叹了口气。“看他现今如此这般,我都有些怀疑自己当初将他举荐给王明阳做的对是不对。知命是我最看重的弟子,钦天监是个小地方,让他一直跟着我,太屈才了。如今他倒是在仕途上一帆风顺,但恐怕从此以后也就身不由已了。”“年轻人总有自己的活法,如果当时他不愿意,黄门郎都未必会去做。”张福兴想了想然后宽慰了两句。“皇帝从武当还未回来,知命便已经去了江南道,咱们的这位皇帝跟首辅大人,都是厉害人物啊。”“朝野之外难作为,我虽然有个国师的名号不假,终归只是个清贫道士,先生有句话说的好,只是身不由已的不止宋司承,天下百姓同样会身不由已,但愿人各有福吧。”“真人菩萨心肠。”“无能为力的丧气话而已。”“对了先生。”张福兴好像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情。“昨夜睡前卜了一挂,看西南气象不稳混乱,卦象却是乾位上升,早上听宫里传出了消息,说是南疆跟西蜀似乎又要再起纷争,也不知道跟这是不是有什么关联,先生最擅观星象,稍后也可以留意一下。”“若西蜀有变,那倒是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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