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内的光线晦暗得可怕,天黑下来了也不给点灯。邓康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进到这种地方里来。这里太_安静了。有如死一般的沉寂。邓康蜷缩在角落里,从被关进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有说过话——是,那个人是他杀的——可这不表示他是心甘情愿地俯首认罪了,而是,他除了害怕,没有办法再去思考任何事情,就连申辩,他也不知怎么开口。幽暗的甬道里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子英!”邓康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震颤了一下,连忙抬起头:“叔父?”邓康飞快从冰冷的角落里爬起来,冲到牢门前抓紧了邓弥的手,他几乎是立刻就哭了起来:“叔父……叔父,我不想死……”在来的路上,邓弥已经问过与邓康一起外出的傅乐,可是当时傅乐在付买马的钱,并没有在邓康的身边,等到傅乐听见尖叫声跑上去看的时候,邓康面前的人倒在血泊里,而邓康手里正握着带血的刀。南市上,有几百双眼睛看见“沘阳侯杀了人”,当时在现场却不了解事情始末的的傅乐,根本不能证明邓康的清白。邓康抓紧邓弥的手,他的手指冰凉,整个人都在发抖。邓弥心疼欲泣,于此时却不得不保持着镇定和清醒的头脑,强忍住泪水安慰他:“不会的,你不会死……他们告诉我你杀人了,我不相信,一个字我都不信!你自己跟我说,当时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那些人会一口咬定是你故意杀人呢?”“我没有故意杀人!”邓康颤抖得更厉害了,“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个人抢了我的钱袋就跑,我发现了就去追,一追上他就立刻掏出了刀子……我在跟他争执的时候,他突然就往前栽,一下撞在了刀尖上,等我……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倒在地上不动了……”邓康呜咽说完,更牢地抓紧了邓弥:“叔父,你相信我,我根本没有想过要杀他,我就是想追回自己的钱袋!”平常邓康是骄纵贪玩,但他绝对没有杀人的胆子,这一点,邓弥可以用命担保。是意外,果然是意外……“叔父,你救救我,我真的不想死!”邓康攥紧邓弥,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邓弥的手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邓康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害怕过,邓弥的心纠成一团,她抬起手给他擦了眼泪,“你别怕,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死的。”邓弥要去找证据,证明邓康说的话是真的。邓康怕她走,抓紧她的手不肯松开:“叔父,你别丢下我!”邓弥向他笑笑:“我不是要丢下你,我要去找证据,证明你没有故意杀人,这件事的发生纯属意外。”“可是入夜他们就要提审我了……”“只是提审而已,你把你刚才跟我说的话都告诉他们,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邓弥和窦景宁骑了最快的马出城门,一刻不耽误地赶去了南市。日落集散。白日南市发生凶案,行凶者又恰是皇后的亲侄,一时间沸议,早已传遍京城。南市上还有人,但他们一听说邓弥是来寻找凶案目击者的,却都不肯多言,各自匆忙返回铺中,紧闭大门,任是怎样恳求都不露面。时已入夜,北风呼啸,天上飘起了细碎的雪。灰心失落返回城中,邓弥不顾禁令,强闯入宫。德阳殿外,跪着皇后。都是为了唯一的侄儿邓康,这个时候,她们之间已没有计较的余地。邓弥揽衣在皇后身畔跪下,叩头伏拜,一字一句颤声通禀:“邓弥求见陛下!”德阳殿内灯火不息,殿内却无只言片语传出。雪夜寒彻骨,不到天亮,皇后支撑不住,晕倒在地,被宫人连忙送回了长秋宫。邓弥咬紧牙关,继续跪在德阳殿外。细碎的雪下作了鹅毛大雪,汉宫一片银装素裹。“回去罢,渭阳侯!”尹泉不止一次出来劝说邓弥。邓弥始终不言,她知道,现在唯一能救邓康的,就只有德阳殿里的那个人。不知过去多久,天色终于一丝丝亮了起来。德阳殿的殿门打开,刘志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站在殿门前,遥望东方既白,再看看雪地里跪着的人,摇头幽幽长叹息。在整个人快要冻得失去知觉,快要像邓猛一样倒下去的这一刻,邓弥终于看见了希望,她激动得眼中泛起了灼热的水光:“陛下!”可是他说出的第一句话就叫她重新感受到了寒冰的刺骨。刘志款步走进纷飞的大雪里,走近她,他缓声问道:“自古杀人者死,你何必要在此为难朕?”邓弥僵了僵,不甘申辩:“那是一场意外!子英没有想要杀人,他只是与那个抢他钱袋的人发生了争执,在争执的过程中……”刘志竖起手掌打断她:“沘阳侯所言,廷尉已全部转述于朕,你不必重复。”“陛下——”“开脱之辞谁不会说?证据在哪里?没有人能证明徐九抢了沘阳侯的钱,朕能仅凭几句空口白话就断定徐九非良善百姓,他的死是咎由自取吗?”“可是我也了解子英啊,我相信他是不会无缘无故跑去杀人的!”刘志摇头:“你的一句相信,不是世间准则。朕是大汉的君王,是天下人的皇帝,朕不能凭一方的说辞轻易断是非,朕不能蒙蔽天下百姓的眼,你可明白?”邓弥红着双目,咬牙坚定道:“我会证明,子英的钱被抢,他是失手错杀……”“好,那朕就许你三日。”刘志说,“三日后,倘若廷尉府和你都拿不出证据,沘阳侯就必须以死谢罪。”“谢……陛下深恩!”“去罢。”邓弥在雪地里跪了一夜,双腿早已冻僵,她勉力想要站起,不及起身却猝然扑倒,摔在森冷雪中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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