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昆阳君府东院着大火的事传到窦府,窦景宁心急如焚赶过去,先在廊下撞翻了端水的邓康。水泼湿了半身,邓康甩着手,皱眉道:“行,一早上先是姑姑后是你,然后不知道等会儿还有谁,我这一盆热水不晓得什么时候能端到屋里去。”窦景宁不管这些,抓住他急问:“邓弥呢?”“哎呀,你真的是……我叔从来吉人天相,能出什么事嘛!”邓康推开他,弯腰捡起了水盆,指着前面的院子说,“喏,那边客房。”邓弥在自己家里,再怎么住也住不到客房中去。偏偏窦景宁关心则乱,没有工夫想这些,也没有耐心听邓康啰嗦,直奔客房而去了,去得不巧,刚进门看见的一幕就叫他愣住了。邓弥在给个男人喂药。而这男人,他恰好认识,更恰好是他的心结。窦景宁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出现得很尴尬,整个人进退两难。邓弥转头看到他,有几分意外:“你怎么来了?”“我,我听说昆阳君府夜里着了大火。”窦景宁支吾着,慢腾腾走上前,瞄眼瞧一只手被绑挂在胸前不得动弹的青年,有些不待见,“有的人,不是说过‘道不同不相为谋’吗?为何今日又有缘再见?”杨洋静默不言。邓弥诧异,她看了看杨洋,接着蹙眉站起,咄咄斥道:“窦景宁,你不清楚事情的始末就免开尊口好了!他为何会在这里?因为昨晚有人杀我,如果不是他拼命救我的话,我早就是个死人了。”窦景宁愣怔失语。正在这个时候,邓阳听说邓弥的救命恩人醒了,过来探望,很凑巧地缓解了气氛。邓阳是很好相处的人,早年嫁作人妇,现今寡居照抚独子,她性情温和,待人很好,杨洋救了邓弥,又和邓弥差不了几岁,她自然而然地将杨洋当作弟弟看待。“这药,可得趁热喝。”见邓弥端着的药碗里还剩一半,邓阳笑着接过,也不介怀什么,端去喂杨洋喝下了。药喝完,邓阳搁了碗,又向杨洋说道:“听母亲说,你伤得不轻,这些日子,你就安心在此休养吧,陛下惊闻昨夜之事,派了百数羽林过来护卫,相信那些刺客是不敢再来的。”邓阳的话并无任何不妥,她本就不知杨洋和昨夜的刺客有关联。然而,邓弥和杨洋却因为详知内情,各有各的惆怅,都沉默了。邓康端了热水来。邓弥卷起袖子,弯腰将布巾拧干,拿去替杨洋擦脸。杨洋始终垂着眼。窦景宁看着邓弥悉心照顾别人的样子,心里特别不舒服,转身就出去了。邓弥原本是没有注意到他出去的,但是邓康眼尖,碍于有旁人在场,他靠近拽拽她的衣袖,附耳告诉她道:“景宁哥是生气了。”邓弥愣一愣,看邓康。邓康说:“别人大清早来看你,怎么你也该当面去道句谢呀。”邓阳从邓弥手里接过布巾,含笑说:“这里有我呢。去瞧瞧窦公子吧,你着实是太冷落他了。与人交友,他人待你真心,你亦该诚意待他人。”邓弥又看杨洋,杨洋对她笑笑,她于是转身走出屋子去。窦景宁情绪低落,一开始是在廊下慢慢走的,但在听到邓弥叫他的声音之后,他就走得很快了。邓弥跑上前拦住他:“窦景宁,你没听——”“我听见了。”窦景宁不问自答,冷脸道,“不过是不想搭理罢了。”邓弥感觉道谢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站了一会儿,又可笑又可气地往回走。窦景宁忍耐不住,在她身后追问道:“邓弥,你真的很喜欢那个人吗?”邓弥僵立。“你到底喜欢他什么?”“……”窦景宁听她说起过那个人,一个故人而已,相识于年岁幼小的时候。从最初那一刻起,两个人就是天差地别的两种人,如果不是因为机缘巧合下遇到,永远不可能有交集。窦景宁酸心质问她:“九岁来的年纪,你记他记到了现在,念念不忘总想着他,你情窦初开也开得太早了吧?”这样的言语,即便是气话,听上去也是很刺耳的。——这天底下,大概不会有比窦景宁还愚笨的人了!刹那间,心上情波万叠,更似有无涯之戚。邓弥气得颤抖,她捏紧了拳头,带笑回头,故意负气相争:“对,你来晚了!杨洋就是我不喜欢你的原因!窦景宁,你可以走了,以后都不用再来。”回到客房,邓阳正和邓康往外走。
邓阳说:“都出去,让杨公子好好休息。”邓弥站着不动。杨洋看见了,微微弯起嘴角:“现在还不想睡,让阿弥陪我说说话吧。”于是,独独邓弥留下了。邓弥颓唐坐在杨洋旁边,一脸沮丧。杨洋问:“你怎么了?和窦公子吵架了吗?”邓弥摇头道:“吵架算什么,我以后都不想见到这个人。”杨洋忍不住笑了:“这必然是气话了。”“好了,不提他。”到底说起来会忍不住多想、多伤心,邓弥努力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她侧过身问杨洋,“说说你,你以后该怎么办?我……我希望你留下来,不要再回去了。”杨洋听她这样说,有些出神,好一会儿才低声回答道:“不能不回去。”邓弥急了:“他们都说了,奚夫人和那个什么主人不会放过你,你还回去做什么?送死吗?你留在洛阳,留在我家,我是渭阳侯,我阿娘是昆阳君,我们有能力庇护你!”“你不明白,命这种东西,真的是从一开始就注定好了的。”“我不信命,也不要你信!”杨洋看着她,慢慢说道:“你与我,是不一样的。”“没有不一样!生和死,都靠自己掌握,不想死,就自然有不死的法子!”邓弥不认同他的悲观,“你觉得我不死是天命吗?根本不是,是因为你及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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