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掌灯的时辰才回来。邓弥想快点回洛阳去,回了洛阳,就能离窦景宁远一些,因此不让窦景宁插手帮忙,只顾自己和府衙里的人在忙。回到王府,柱子跑过来,悄悄告诉邓弥说:“侯爷,窦公子这几日似乎不大开心。”邓弥累得很,初初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他是因为自己的疏远而生气了:“你就没看出来,我也不大开心?”柱子诧异道:“侯爷只是劳累,有很不开心吗?”“累得不开心。”“窦公子就真的是……啧啧,我娘见了都怪心疼的,侯爷甫去府衙的那天午后,窦公子又收着信了,像是京城家里来的,不知上面写了什么,反正窦公子看完,整个人都不对劲了。”邓弥停下脚步:“不对劲?”柱子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他就闷闷的,本来还会逗逗宝儿和二丫,后来二丫给他糖他也不答应,过一会儿就出门了,很晚才回来,往后两天也是如此,这不,今天算早回来的了,赶在了侯爷您前头。”这几日的晚饭,都在府衙里头用的,邓弥想起,还真是有两日没看见窦景宁了。“他出门去了哪里,你晓得吗?”柱子直摇头。“明天,倘若他还出去,你就跟着他,看看他去了什么地方,回来告诉我。”柱子办事挺牢靠。次日天黑,邓弥头脑昏胀地从府衙回来,柱子就蹿到她跟前,生生吓了她一跳。“侯爷,小的弄清楚了!”“……啊?”“窦公子就去过一个地方,是城南十里亭的莲园。”“莲园?什么地方?”“就是一座大园子,种了很多莲花,夏天的时候好看,现在嘛,实在是没看头的。”“他去哪里做什么?”“不做什么。”听到这样的回答,邓弥实在是很想打死柱子的:偌大一座莲园,窦景宁这样的人去了,就算没有见什么人,赏景也算是做了点什么吧?反复问了三遍,柱子就咬定一句话,真的不做什么。春天晴雨不定。两日后,午前下了一场大雨,府衙屋漏,有一面墙又倒了,众人为了修葺,忙得一团乱,闹哄哄的,还借走了邓弥手下做事的几个人,邓弥只好打道回府。回到王府,柱子主动说,窦公子不在。刚好,邓弥非常想知道他去莲园干什么,疾马就奔城南去了。柱子还真没说错。的的确确,是不做什么。既不为见什么人,也不为赏景。邓弥看见窦景宁以后,曾远远地观察了他半个时辰。来莲园的人不多,有一些文士,也有几个姑娘和妇人,文人即景赋诗比拼学问,姑娘和妇人嬉闹说笑,偶去摘几片鲜嫩的莲叶来把玩……而窦景宁,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一个人坐在桥上,看样子,能坐到天黑。邓弥心里好奇得要命,忍不住走到桥上去,从身后拍拍他肩膀:“窦景宁。”窦景宁回头看看她,没有因为她突然出现在这里而感到惊讶,或者换个更合适的说法,他心情不好,没空在意这些小事。他只是低低地说道:“是你啊。”这当真是不对劲。邓弥问:“你怎么了?”隔了好片刻,窦景宁才说了一句话:“我爹娘,当年就是在这座桥上相识的。”此刻脚下的这座桥?邓弥四下看看,没有觉得它有什么特别,但可能对于窦景宁来说,意义非凡吧,所以她笑了笑,说:“他们是在满园花开的时候来的吗?我猜那场景一定很美。”“不是,那时候秋深了,满园只有枯荷。”邓弥微微梗住。窦景宁说:“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不如也告诉你一个,关于我的秘密,这样才算公平。”这一天的窦景宁和以往很不一样,他从来容貌昳丽,意态萧闲,就算愁闷也放不下贵公子的气度,但是此刻,他身影伶仃,神态里,是深深的灰心和颓唐——“我根本不姓窦,不是郎中窦武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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