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笑摇头:“非也。你很聪明,原本也不需要我教你什么。你母亲将你送到我这里来,初衷是怕你年纪幼小,过早地接触荣华富贵会迷失本心。如今你已经在这里待了三年多,心性沉稳不再容易改变,而且下个月十六,你就满十四岁了。你的母亲来信说,你姐姐现在是皇后了,作为皇后的亲兄弟,你也应该回去帮帮她了。”听到师父话已说到如此,安遥知道邓弥是非走不可的了,他心里舍不得,却又无可奈何。三年多的时光,换来是同门友爱、师徒情深。既然是母亲和姐姐需要,邓弥就不能不回去了,她泪满双睫,徐徐伏身而拜:“徒儿邓弥……感谢师父收留,更谢师父的悉心照顾,以及这三年多以来,传道授业解惑之大恩。”邓弥郑重向安清磕了三个响头。一向心如止水的安清,忽然很舍不得放这个乖巧的徒儿离去,但他面上平静,努力抑制住了这样的想法。邓弥起身,转向安遥一拜:“师兄素日爱我、护我,邓弥必铭记心中,弥无以为报,请受一拜。”安遥更加难受了,他急忙弯腰将邓弥搀起:“你我师兄弟之间,不要这样见外。”“时辰不早了,”师父安清起身,望了窗口落日的余晖道,“快去收拾东西吧,一会儿便会有人来接你回去了。”安清转身走向书案,似乎又要继续开始译经了。邓弥想,师兄的汉字写得那么难看,她走了,连为师父誊抄经文的人都没有了。“师父,”邓弥情切开口,轻轻问道,“以后,我还能来这里为您誊写经文吗?”安清抬眼看她,并未作答,隔了好片刻,坐定了,只是慢慢扬手示意她离开。“师父!”安清仍旧不应。安遥说:“先回屋收拾东西吧。”邓弥依依不舍,转身走出去。“阿弥。”邓弥欣喜止步,急忙回头:“是,徒儿在!”安清坐在书案后,双目深邃沉静:“你曾问我,孤身远离故乡来到大汉的洛阳城,会不会觉得很寂寞,我没有回答过你,今日,我想告诉你答案。”邓弥将身站直,恭谨听着。“恰如你说,南阳叔伯曾让你牢记的那一句话,‘心中知道根在哪里,就不可怜,就不是世上的飘萍之人。’。”“师父……”“我无法教给你更多的东西,这是我的忏愧。走罢。”不知为何,邓弥站在那里,心念为之一动,忽然觉得苍凉,不禁潸然零涕,落下了两行清泪。要带走的东西并不多,简单一个包袱就装好了。月亮升起来的时候,一架马车停在了院门外。来接邓弥走的人,是邓康。邓弥坐在车上一直往后看,直到门前安遥伫立的身影越来越远,马车拐个弯再也看不见了,她才红着眼放下了车帘。邓康瞅着她,笑道:“叔父若是眷恋不舍,日后再回来拜会便是了,何须做小女儿家悲戚肠断之姿态?”邓弥心上犯抽,很想赏邓康一耳光,咬咬牙,忍下了。半道上,邓康撩起车帘往外望,不知望见了什么,急匆匆喊了声“停车”就跳下去了,邓弥左看右看,天色昏暗,不晓得他下车去干什么。等了片刻,邓康回来了,啧啧感慨道:“梁胤那样的人,竟还有人肯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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