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知坊中煮茶。喝的是世态炎凉,说的是前尘故事。完颜有晴的口中,金国的皇权易改,也不见得就比中原干净。他不说,有些事也瞒不过萧竹音,索性便全盘托出,从完颜旻的心狠手辣叹道长公主的命苦。这长公主,便是赵思明在边疆时候的一时失足,也是赵闵的亲生母亲。其中曲折,却又与谣言许多不同。当年,完颜旻阴翳多疑,他是有野心,但自顾性命尚且不暇,还谈什么争权夺位。老国主驾崩之时,完颜泓不在金国,其母一手把持朝政,要杀完颜旻,也要杀自己的亲儿。满朝文武算计不过一个女人,这是耻辱,连史官都不敢撰写,故此,全数罪孽都推到了完颜旻的身上,把他生生逼成了十恶不赦的魔头。“哦?”萧竹音吹开杯中茶沫,神色不惊,“这么听来,公子你,倒是挺同情这位叔叔的喽?”“金国内战四年,父亲而今领兵治国的本事,都是那时学来的,皇叔他……其实也有别的心思吧。”完颜有晴苦笑着摇了摇头,“只是我没参与过,多半也是父亲夜半呓语时听来的。”完颜有晴的这位皇祖母,曾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中原史籍里多有记载。两国割据,金中有一小将,杀伐果决,智略无双,在最艰难的岁月里守了故土三年,满身伤疤,数次死里还生。那是金国最晦暗的一个朝代,家不家国不国,内中腐朽空洞如遭蚁食。皇祖母推翻了那样的王朝,引得长子与亲子相互残杀,决出强者交重托,付天下,而后自绝先皇坟。其心之狠,拿一国作赌。完颜有晴说着,神色里充满了向往,他道,“父亲说,皇祖母曾骂他是个懦夫,国之大,万万黎民,与之相比,皇亲国戚都是个屁,若不趁乱重整朝纲,便等着做个亡国之君吧。”“她还说,食民之禄,还之于民,为了这次的变革,奸臣必死,忠臣可死,而皇族亦值得为之凋零。”“真是个……好女子啊。”萧竹音也忍不住赞叹,“能有这般气度,若朝堂容得下,便让她做个皇帝又何妨。”“那长公主呢?”萧竹音问,钦佩是钦佩,但紧要的事还是记得的。“长公主没死在内乱里,她死在中原。”完颜有晴挑眉,“这事就得问问圣贤王了。”“我明白了。”萧竹音的茶滚了三滚,清香充盈在小屋中,她自手边拿起一卷小轴,拆开轴线轻轻一推,刚好展开在完颜有晴的面前。“完颜公子说的仔细,连这些不可为人知的家事都告诉了我,那我卜知坊也不能失了礼数。”萧竹音见完颜有晴正低头看着那卷轴上的内容,便将火熄了,为自己沏茶。卜知坊中所用,看着朴素,实则都是奢侈上品,酒与茶比贡品还要高个等级,沸水一下去,起起伏伏里宛似春秋。“这轴中所记,便是洛家村血案的几个元凶。如果我没猜错,完颜北,就藏身在洛家村中吧?”萧竹音双手捧着茶盏,她身体偏寒,久坐易冷,全靠外物保温。完颜有晴点了点头,他将卷轴挽在袖中藏好,便又闻萧竹音道,“洛家村被人所灭,为的自然是完颜北带来的那样东西,你若要查,还是从这些人身上查起吧。”“啊?”完颜有晴大惊,地图的事,除了父亲与自己,根本无人知晓,但这卜知坊主却全在掌握,她应当知道,为了掩盖这个秘密,完颜有晴不惜杀人灭口。兴许是他眉宇里的杀气太过炙烈,萧竹音微微摇了摇头,“杀我?公子得举国来犯。”“……哈……”完颜有晴愣了愣,他以笑掩饰,起身告辞道,“既然得了坊主的情报,我也不好多留,还望坊主守口如瓶啊。”萧竹音只管喝她的茶,金主走了,也不见起身恭送。卜知坊里漫延着懒病,连院子里的小陶儿都百无聊赖的眠在树下,这病崔大夫无能为力,非要自己亲自走一趟方可。“备车吧。”萧竹音裹紧了衣裳,她推开小窗吩咐道。树下装睡的人揉了揉眼睛,小陶儿盘腿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坊主要去哪儿?”“去看看你的洛姐姐。”完颜有晴离了卜知坊却没回驿馆。他去的方向是圣贤庄。驿馆里有唐括桑和拖满亦章在,轮不到他费心,却不知强中更有强中手,本事大的遇到只管逃的,也是毫无用武之地。
赵闵栽倒在赵思明的面前,恰逢完颜有晴入了圣贤庄。年轻的公子就站在面前不足五米的地方,他皱了皱眉,看着一身夜行衣的小王爷。赵闵还半跪在地上,他也没料到这么早圣贤庄里的人都已起来了。他抬头,一眼就看见了面色不悦的赵思明,和他身后的完颜有晴,心知在劫难逃,赶紧使了个眼色,让角落里的梓白先走。梓白虽认赵闵为主,却还是半个江湖人,与圣贤庄没有太大关系,赵思明也约束不了他。为防出事,他就地一滚,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赵闵身上时躲了起来。庄外,唐括桑与拖满亦章也追来了。他们见到庄里的情况,心中震动并不比赵闵要小,当即一撩衣袍,抱拳跪倒在完颜有晴的面前。“公子恕罪,人……我们没看住。”“怎么回事?”看这情况,完颜有晴已能猜出七七八八了。萧竹音把他引出驿馆,的确是想救人,但千防万防防不住家贼,他念及与赵闵的情分,也算招待周全,却不想猛遭背叛,失了手头筹码,当即便要唐括桑与拖满亦章说出个前因后果来。“老夫来说吧。”唐括桑重重的叹了口气,他纵横江湖数十载,年轻时或许不经事,吃了许多亏,但现在早已老谋深算,竟还是让这伙兔崽子骗的团团转,实在心有不甘。“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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