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是的,你们不能再命令我。”
他说“我”,而不是“奴婢”。
这点细微的差距,很显然德妃注意到了,她的脸上露出难以言喻的怒意:“多么胆大妄为的贱奴,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处境吗?”
不管这个人到底是谁,看着他身上的衣服,也不过区区一个太监。
一个平日里光是看到,就令人憎恶的死太监,有什么脸面站在她跟前和她这么说话?
自从德妃受挫后,她对外人的视线何其敏锐,她几乎在一瞬间就感觉到这人散发出来的反感。
“俞静妙,拿住他。”
德妃的声音里,掺杂进明显的恶意,“不管太后觉得这个人有什么用,可只要留着他的嘴巴会说话就行了吧?”
德妃到北房的时候,并不是那么清楚自己会看到什么,毕竟太后的吩咐并没有那么清晰,她只要确保自己在那个时间节点前到就行。
俞静妙,就是那个拿着哨子控制虫奴的女人,她笑着说道:“德妃娘娘说得是。”
她抓着那个哨子,又吹出了几个不同的音节,这些虫奴动了动身体,朝向惊蛰的方向,胳膊刚抬起来,却又猛地压下去。
俞静妙皱眉,看着自己的哨子,用力又吹了几下,这些虫奴虽然听从她的驱使,可总会在动作后,就猛地将胳膊压下来。
仿佛了好几次,德妃不耐烦地说道:“俞静妙,你在做什么?杂耍吗?”
俞静妙心里只觉得古怪,这些虫奴并没有脱离控制,从他们的动作可以看得出来,这仍然是有效的。
问题不出现在虫奴身上,而在于蛊虫。
它们在试图……反抗哨子的命令,因为它们不想如命令那样去伤害惊蛰。
这在它们的优先度里,并没有那么高。
俞静妙不是她们的主人,本命蛊也不在她的身上,她能控制着这些蛊虫,纯粹是因为她手上的哨子。
尽管惊蛰不知道俞静妙要做什么,可这些人奇怪的动作,足以让他明白。
他的手背到身后去,抓住那把斧头,提着灯笼缓缓倒退。
“成吧,”惊蛰自己和自己咕哝,“我就该想到,太后怎么会莫名其妙下德妃的脸,原来是为了让她今天可以顺理成章,不要出现在宫宴上。”
到年底之前,德妃分明已经快重新伫立起自己的威严,却莫名遭到了太后的训斥,又再度沉寂。
惊蛰原本还觉得奇怪,现在来看,倒是一个理由。
惊蛰的嘟哝很小声,可在这寂静的黑夜里,却是有些清楚,不管是他的声音,还是他的态度,都表露出惊蛰某种抛开冷静的疯狂。
他可不能死在这。
他还等着从这里出去后,在除夕夜见一见容九,甚至,要和他一起守岁呢。
惊蛰抓着斧子抽了出来,声音平静到了可怕的地步。
“德妃娘娘,太后派你们来,是为了守着北房的秘密?”他道,“她是不是和你说,这里藏着的秘密,能够扳倒皇帝陛下?”
德妃悚然,看向惊蛰的眼底满是不可思议。
他怎可能知道!
惊蛰一边说着,一边往后倒退,他一动,那些虫奴就跟着他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拱卫着的是惊蛰才对。
德妃的呼吸急促,沉下脸来:“拦住他!”
甭管这人到底是多么奇怪,德妃都决定先抓住他再行议论。
德妃身后的带刀侍卫抽出了刀,朝着惊蛰逼近。
惊蛰灵敏地跳跃过树桩的阻碍,朝着深处跑了过去,身后窸窸窣窣,他知道那些虫奴跟着他一起跑了。
他们就像是惊蛰的第二道防线,尽管他们并不会帮助惊蛰——那和哨子的命令互相抵消了,可他们还是会本能地追寻这惊蛰。
这意味着,他们会是一道很好的庇护。
惊蛰强行压下心里那种愧疚感,这并非是他有意导致的,可他在无法阻止后,同样利用了这点。
北房的确只有一个出口,就是通往甬道的小门。可惊蛰在这生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知道更多的选择。
在北房的后院尽头,会有一道矮墙。
即便以惊蛰的身高,都未必能爬得上去,可再加上这些人,那就足够了。
惊蛰只需要将他们的身体当做踏脚石,总能踩着上去。
惊蛰提着的灯笼疯狂晃动着,这微弱的光让惊蛰照亮了前路,却也给了追兵指引。
惊蛰不得不在他们靠近的时候,用上茅子世送他的袖箭——这,很管用。
比起容九后来送给他的那些要好些。
不是容九送来的东西不够好,而是它足够简单,哪怕在这么慌乱的时候,惊蛰要做的只是恰当地甩开他的胳膊,然后扣动。
可惜只有三次。
在第三次用完后,惊蛰听到身后倒地的扑通声,不由得有些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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