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济哈哈一笑:“那种情形下,皇帝亲自出面,不是显得臣下无能了?让长公主出面来教训我,倒是正合适。依你看,我们这计策,到底成了几分?”
“过犹不及。”
崔玉也恢复了平日里两人相处时的神态。
没带上笑容的他,神色更为清冷。
但与陆惟的冷不同,后者披了一张清贵神仙的皮,掩盖其下唯恐不乱的野心与好事,而崔玉的冷,是世家养出来的文士矜贵之气,美则美矣,毕竟不罕见。
不过因为崔玉姿态优雅,背脊挺直如苍松青竹,即使面无表情端坐写字,也堪称赏心悦目。
“越王殿下,恕我直言,璋朝君臣不是傻子,这般用力过猛,容易被看出端倪,他们回过神来,未必不知道你是故意为之。我看你还是多为自己考虑的好,就算立下功劳,圆满而归,回去之后,他们能认你这份功劳吗?”
陈济随意坐下,四仰八叉,又伸手去够桌上的水壶。
里头的水已经冷掉,他也不在意,直接对着张开的嘴巴就咕咚咕咚灌了几口,跟崔玉的端方仪态俨然鲜明对比。
“认不认的无所谓,我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你也看见了,我大兄与二兄两虎相斗,已把辰国能染指的地方都给染指个遍了,我若还想出头,就只能另辟蹊径,这出使的差事无功无过,无人愿意接,不就是个机会,我接了,才能寻找新机会,这不,好歹也将北朝君臣都认了个遍。你说我将来要是在南边混不下去了,来这边投奔,北朝皇帝会不会收留我?”
崔玉摇摇头:“就凭你今日的表现,怕不是认了个遍,而是得罪了个遍,别的人不好说,你得罪得最厉害的长公主、谢维安等人,估计是不会帮你说好话的。”
陈济咧嘴一笑:“要是这点小事就跟我置气,谈何跟辰朝争天下?不如早点洗洗睡得了!我这不也是帮你探探路,你非但不感谢我,还要说风凉话,啧啧啧,我这差事,真是两面不讨好,光受夹板气!”
崔玉停下手中游走的笔,叹了口气,还是安慰起他:“你也不用说这些话来当苦肉计,你的境况还未糟糕到那等境地。如今陛下三名成年儿子里,太子与吴王虽然权势在手,可皆为陛下所忌,唯有对你,还像父亲对儿子的宠爱。”
眼前这位越王殿下,在南朝名声很是一般,走鸡斗狗,好色风流,若放寻常人家,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而他生在皇家,也是最不成器最没出息的那一个,上面两个兄长,一个居嫡有贤名,一个好武得军功,唯有越王陈济,旁人一提起来,就是摇头。
可偏偏是这个不学无术的越王,却最得皇帝宠爱,都说老人爱幺儿,虽说越王下面还有两个幼弟,但幼弟毕竟年纪还小,不像越王那样会甜言蜜语讨老父亲欢心,也不像越王能三不五时在老父亲面前晃荡,送点自己淘换来的小玩意尽孝。
崔玉还知道,老皇帝有位颇为宠爱的林妃,膝下只有一女,担心失宠之后晚景凄凉,就暗中与越王结了盟,在宫中为越王转圜,说些好话,久而久之,老皇帝对越王的一分偏袒,也就成了三分四分。
太子陈迳原本是最有优势的,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但皇帝在位久了又不想当太上皇,而太子年富力强,天家父子之间难免就有些龃龉,加上前阵子太子掌握数珍会的事情曝光,老皇帝这才知道太子在自己眼皮底下鼓捣出如此一个手眼通天的组织,据说此事还是吴王让人捅出来的。
面对父亲的诘问,太子不得不承认此事,虽然他再三强调数珍会仅仅是几个商队串联起来,为了营生而设立的,仍没法彻底抵消老皇帝的疑虑,猜忌的种子就此埋下,加上灭燕主帅崔淮被陈年旧案牵扯罢职,临阵换将,太子两大羽翼遭遇重挫,反倒是吴王那边高歌猛进,春风得意。
都说北朝这几年风云迭起,十年换了三个皇帝,又是出征柔然,又是乱臣谋反,可在崔玉看来,南辰虽然没换皇帝,唯一的灭燕也马到功成,但私下暗流涌动,却丝毫不比北朝平静多少,大家不过是五十步和一百步,谁也别说谁的区别罢了。
表面上看,辰国实力似乎更强,在灭燕之后,威势更上一层楼,但崔玉很清楚,现在的局面是没法断定最后胜负输赢的,任何在此过程中的突发事件,都有可能成为影响最终结局的变数。
“说回眼下的差事吧。”
陈济显然不想对辰朝的事情多加评论。
“我今日足够无礼狂妄了,他们想必对我印象也会差到极点,如此才更能看出各人秉性。依我看来,你提到的长公主与谢维安等人,恰恰正是日后辰朝所需要着重防范的人物。”
崔玉想了想,点点头:“的确如此。”
谢维安涵养够好,城府够深,长公主则有仇必报,看似蛮横,却占据了道理上风。
余者虽也不能说不好,但跟南辰大多数臣子差不多,也就不值一提了。
陈济哂笑:“你看,北朝俨然已有明君贤臣的模样,就我们辰朝,还搁那内斗,斗得不亦乐乎呢!”
这话崔玉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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