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想,他一边伸手去接对方颤抖着双手捧上的状子——
噗!
杨园满脸惊恐,看着雪白宣纸上面忽然多出来的星星点点,以及中间那一口猩红迅速晕染开来。
那状纸随即轻飘飘,像对方一样,等不及杨园抓住,就往地上落去。
他这参军录事代秦州刺史为何如此命苦,一天到晚遇上的都是些什么事啊?!
杨园满心悲苦,看着倒在地上的年轻人,挥手让人赶紧上来扶人,他弯腰去捡地上的状纸,心头如是想道。
这张带血的状纸,连同递状纸的辛杭,还有被他状告的天水书院山长父子,在两个时辰后,都出现在秦州府正堂。
而在他们对面,则坐着公主、陆惟、杨园三人。
据说一大早就出门去踏青的陈修在两个时辰内在半山腰被陆无事带人找到,与他一道的还有昨夜一同赴宴的一名士子。
那士子现在也在堂上,距离陈修不远,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好了,人齐了,你可以说了!”
杨园对辛杭道,没好气的。
此人一口血喷在状纸上就昏死过去,还是陆惟找来大夫,又是针灸又是开猛药灌下,这才让人悠悠醒转,但大夫也说了,此人五脏六腑皆病入膏肓,脉象虚弱近无,如琴弦将崩之兆。
换而言之,他没有几天的命了。
杨园觉得很晦气,一个活不了几天的人,不安生躺在床上多吃点好的,还特意选了个惹眼的地方三跪九叩前来告状,不是给他找麻烦是什么?
即便有什么冤屈,也不能……
他突然想起自己被崔千抓走关进去的那个夜晚,到嘴的话最终换了一句。
“来人,给这病鬼拿个座垫,让他坐着回话!”
陈山长和陈修自然没有得到落座的殊荣,但他们眉头紧皱,好像也并不心虚,尤其是陈修,杨园禁不住看了他好几眼,对方面色平静,似乎正等着杨园问他话。
“你们认识?”
“回杨郎君的话,我们的确认识。”陈修拱手,“此人名为辛杭,曾因家贫交不起束脩,又一心向学,我父亲爱才,考究他一番之后,便让他入天水书院就读。”
杨园:“辛杭,可有此事?”
辛杭拱手点头,好似说句话都得积攒力气,又或许他知道陈修还有话说,并不急着插嘴。
杨园:“那好,陈修你继续说。”
陈修:“辛杭入学之后,的确也有几分天资,但他恃才傲物,仗着天资便不与其他同窗往来,后来更是因为在书院柳夫子那里偷书,当众无可抵赖,被我父亲以品行有瑕逐出书院,此事书院里的学子都清楚,杨郎君可以召他们前来询问。这辛杭现在递状子诬告我,无非是记恨我父亲将他逐出书院的旧仇,想要以此坏我好事罢了,还请公主殿下、陆少卿、杨郎君明鉴!”
杨园转向辛杭:“他说的都是真的?”
辛杭缓缓吐了口气:“我被逐出书院,是真的,但我并没有偷书,此事纯属子虚乌有。当日我的确被陈山长破格收入书院,也因此心怀感激,每日挑灯夜读,而已不过是为了不辜负自己来这世上一遭。偷书的事情落在我头上时,我如五雷轰顶,根本手足无措,还以为是柳夫子看我不顺眼,又或者书院弄错了,直到陈家人找上门,我又得知新举官法考试的事情,才知道这一切都是他们早就安排好的陷阱。”
杨园皱眉:“把话说清楚些!”
辛杭说了这么多话,脸色已经跟死人差不多,唯一区别就是他还会喘气。
“我被逐出书院后不久,陈修身边的小厮就找上门,说想与我做一桩买卖,被我赶出门之后,他们又趁我母亲外出,去找了她,告诉她,若我愿意替陈修赴州试,且得到魁首的名次,就会给我们家一大笔钱,再让我弟弟入书院读书。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陈家当场就给了一笔丰厚的定金,还隔日就给我弟弟办了入学。”
杨园转向陈家父子:“可有此事?”
陈修点头道:“有,但实情完全不是他说的那样。我让人上门探望辛家母子,是因为念着旧情,也不忍辛杭被逐出书院之后辛家就无依无靠,所以才提出让辛杭弟弟也入学。至于那笔钱,也是抚慰辛家的,绝无半点索求回报。”
杨园觉得不对:“就算你们陈家再仁慈厚道,辛杭毕竟是犯了错被逐出书院的,为何还要上门探望,还说什么旧情?”
陈修面露犹豫,望向父亲。
陈山长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你就如实相告吧。”
陈修:“也罢,不瞒诸位贵人,辛杭的母亲原是我们陈家的家奴,是我母亲嫁过来时的婢女,后来因为忠心能干,被我母亲嘉许,特地放出去的,卖身契也还给了她,辛杭父母的婚事,还是我娘撮合的。此事真假,杨郎君可以询问辛杭母亲,方才我进来时,看见他们母子也在外面徘徊。”
杨园没想到这小小一桩案子,竟还有如此曲折的内情,闻言忍不住望向陆惟和公主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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