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惹了公主大怒,上告天子,何忡这才被发配梁州的。”
陆惟顿了顿,想起公主出降柔然十年,未必熟悉京中人物,就补充道:“博阳公主是当今陛下亲妹,而她的驸马正是赵群玉的长孙。”
公主想了想,还真有点印象:“我见过博阳一回,她曾随她兄长赴宴,这么多年过去,的确也该是嫁人生子的年龄了。不过你说的这些,跟李闻鹊要在何忡那里吃瘪,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陆惟:“其实我一直怀疑何忡当年是故意得罪公主,被发配出京的,他在梁州经营多年,能一直在刺史任上,不升不降,多半也是找人打点过的。现在方良死了,没有人与他配合,他只能孤注一掷前往长安,肯定就会想到李闻鹊追上去的可能性,李闻鹊想要在何忡抵达长安之前堵到人,就未必能做到,说不定到时候还得在长安有一场血战。”
他虽然如此判断,也没有唆使公主跑去长安救驾的打算,毕竟他们就这么点人,去了也什么都干不了,不如离远点旁观局势,说不定还能观察得更清楚点。
当此之时,没有比秦州更安全的地方了。
公主若有所思:“照你这么说,何忡也是个能人,说不定这场仗一时半会还真没法见分晓。”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不知不觉远离热闹的街道,来到民宅聚集的区域。
这里也曾是流民军肆虐过的地方,但现在脚下青石板都被雨雪刷洗过了,缝隙里还残留青黑色的污渍,也分不清里面到底有没有已经变色的血迹,还是岁月长久磨砺留下的印记。
“前面那间宅子,应该就是杜与鹤死的地方。”陆惟忽然道。
公主微微一怔。
她对杜与鹤的印象其实很模糊,即使两人见过,对方当时还装病被她看出来。
可在杨园陆无事那里听说他的死讯,以及他是因何而死之后,公主心里还是泛起淡淡莫名的滋味。
她知道,这种滋味,十年前的章玉碗没有,长安那些达官贵人可能也没有,它只会出现在十年后的章玉碗身上。
她还知道,陆惟也许与她有着一样的触动。
只是两人早已习惯八风不动,不肯表露分毫。
“去看看吧。”公主说道。
两人走到院子外头,便听见里面传来稚嫩童声。
“阿娘,我出去玩啦!”
“小心些,别跑远!”
“知道啦,我就去隔壁找六郎!”
小姑娘蹦蹦跳跳跑过来,小短腿费劲迈过门槛,抬头就看见公主和陆惟二人站在那里望着她,不由吓一大跳。
前不久的阴影还未驱散,她忍不住大声叫起来:“阿娘,阿娘,有人!有人!”
妇人急急忙忙奔出来,想也不想一把抱住小姑娘,再看公主他们,便愣了。
这两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坏人。
“这位嫂嫂,我们是杜与鹤的朋友,正好路过此地,所以在外面逗留片刻,惊扰你们了。”陆惟道。
他便是不说这话要进去看看,妇人只怕也会答应,更何况他这样有礼,妇人忙道:“原来是杜长史的朋友,二位快请进来喝碗水,阿囡,不许顽皮,去外面玩吧!”
小姑娘答应一声,看见公主手里的面人儿小猫,立刻被后者吸引了,眼睛黏住不动——沾灰的红糖糍耙方才半道上已经被公主偷偷扔了,陆惟看见了也没揭穿她。
公主笑道:“若是别的,我就送你了,可这面猫儿是旁边这人送的,当着主人的面把礼物送出去,只怕他回头要找我算账的。”
陆惟抬头看天,听而不闻,好像那万里无云忽然生出朵金花来。
妇人忙行礼告罪。
“小孩子不懂事,还请二位见谅。阿囡,快出去玩!”
小姑娘只好慢吞吞走出去,一边回头看小白面猫儿,依依不舍。
“屋内有些逼仄,我家男人还病着,不好让二位跟着在里面烦扰,不如在院子里坐坐,也宽敞些!”妇人用围裙擦了擦手,有些不知所措。
“你且去忙,我们坐会儿便走了,本不该来打扰。”陆惟望见脚下石砖缝隙里还有深一道浅一道痕迹,马上就认出这些都是干涸了深入石头,清洗不掉的血。
这里应该就是陆无事所说的,杜与鹤出事的地方。
虽然陆惟说不用招呼,妇人还是端了两碗水出来。
“这是井水烧开的,干净水,两位可以解解渴。”她也看出两人身份不一般,有些拘谨。
“你夫君是因为乱军受伤的吗?”陆惟问。
“是,”妇人有些黯然,“那天我们在家躲得好好的,也没冒头,那些人突然就闯进来,还要拉了我走,我夫君一下就急了,拿了把菜刀冲出去,结果却被打,要不是杜长史……”
陆惟:“他现下如何了?”
妇人:“被敲了头,后来虽然醒过来,也时好时坏的,经常说头痛,这不,也干不了活,躺在床上呢,喝了许多药都不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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