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夫主冯蕴去了信,果然没有等来裴獗的回音。阿楼有点为主子愤愤不平。他差人去打探过,是覃大金带兵运的粮,就在冯敬廷焚毁的府库下方,隔着层层石板有一个更大的隐藏粮仓,不知道淳于焰是怎么做到的,给过前任太守多少油水,才能把府库下方变成自己的私家库房。二十万石粮,那是天大的功劳……女郎还以将军名义派粥,帮将军挣回名声。在阿楼看来,将军应当给女郎重赏……怎可当作无事发生呢?而冯蕴若无其事,也不生气,照常捯饬冯家的铺子,督促邢丙训练梅令部曲,以及以大将军的名义派粥——阿楼不知道花月涧的事,时不时要埋怨几句。冯蕴只是笑话他,不要看眼前得失,要看长远。阿楼看不长远,但他愿意听女郎的话。做大管事不很容易,阿楼识字不多,以前也不怎么会算账,于是什么都得从头来学。好在,女郎特地聘来个管事先生,从做账到管家,桩桩件件地教他。以前阿楼从未想过,管个家而已,居然有这么多学问,更是没有想到自己长这么大了,还要从头学识字,学算学……不仅他要学,府里其他人也被拉来听。而且女郎不藏私,使了先生好处,不论是部曲家里的孩子,还是仆妇杂役家里的孩子,不分男女,一律可以免束脩听先生授课……这天大的好事,以前谁敢想?识字那是世家贵族的特权,贫民子弟竟然也可以学识字,学算学?阿楼睡着了都能笑醒。他私下里问过女郎,请来的先生什么都懂,女郎为何不请先生管家,却花时间打磨他这个二愣子?女郎只笑:因为你是阿楼,其他人不是。女郎的想法,阿楼是理不清的。但他猜测,可能是那天出城乞降,府里其他人都不愿为女郎驾车,他很害怕,还是站了出来。但女郎不知道,他是被人推出去的……这是阿楼天大的秘密,不敢说给任何人听,只暗地里拼命去学,做好管家,为女郎分忧。这些日子,府里的变化很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谁敢想?柔柔弱弱的一个女郎,当真把这么大的摊子给管起来了,规矩也都立起来了,井井有条。女郎定下的规矩,与别家都不太一样。吃饭、睡觉、工食,乃至府里的和个人的卫生,都有严格要求,且赏罚分明,不论私情,只按规章办事。女郎很温和,没有架子,但谁坏了规矩,真要饿饭。一来二去,日子越过越有盼头。梅林部曲就不说了,那是女郎的私兵,个个忠诚于女郎,都舍得为女郎豁出命去。仆女仆妇和府中杂役,腿脚也勤快,都争着表现,想得女郎的奖赏,哪怕女郎口头说一句好,都能让他们快活好久……也是的。这样的世道,常有人饿死,可他们关起门来吃的都是什么?不仅粟米麦饭管饱,还吃了两次大肉,大馒头,肉汁汤,油盐都是有的,想想都流口水……因此,女郎说的话,阿楼都听。没想到,他很快就见识到了女郎说的“远见”是什么。初十这天晌午,好消息来了。“大将军派佐官来安渡郡宣事,百姓一律到府门外听宣。”沉寂多日的安渡城,就这样热闹起来。安渡城近来无序,百姓也盼着石头落地,当即成群结队地过来。来的佐官叫贺洽,出自晋朝八大世家之一的广平贺氏。他原是裴獗身边的功曹参军,蓄着一撮小胡子,约莫四十来岁,看上去温和又精悍。贺洽的车马停在府门,人站在门前槐树下的石台上。武将掌庶务,比文臣利落。贺洽对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大着嗓门就吆喝。“本官姓贺,暂代太守事,掌安渡郡政务,庇护治下百姓。”将军府派粥几天,百姓对北雍军没有先前那么怕,但也并不拥戴,在他们看来,北雍军毁了他们安宁的生活,骨子里是有怨恨的。贺洽笑眯眯的,对着一张张冷漠的脸。“明日会有施政文书下来,今日先给大家透点风声。”“其一、凡身处安渡的郡民,无论户籍何处,均可申请立户。”百姓鸦雀无声,却又腹诽不止。饭都吃不起了,户籍是齐还是晋,又有什么关系?反正皇帝三天两头换人坐,吃不吃得饱饭才是正经。贺洽又道:“其二、十日内恢复营生的商户,免税五年。”以前齐太守执政,课税并不轻松。可战打成这样,如何恢复营生?恢复营生又能安稳几日?人群里议论纷纷。贺洽捋着小胡子眯眼而笑。“其三,诸位都要听好了——”人群顿时安静下来。贺洽满意地清了清嗓子,“大将军体恤民情,已上呈陛下,将安渡郡内无主土地分给无田、少田的民户。以户员均量,使土不旷怠,民有地耕。男丁十五岁以上者,一人受田二十亩,妇人十亩。妇人当户主的女户,课税减半。”贺功曹在说什么?
分田,均分?人群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诸位,诸位!即日起,请抓紧到将军府立户。这次均分的露田、桑田,无主之地,先来者先选。”≈ap;ap;lt;divcss=≈ap;ap;“ntentadv≈ap;ap;“≈ap;ap;gt;“但有一条,有主的土地,主人在藉的,暂不作变动。具体的政令,明日会张贴在各县、镇、街、村的布告牌上……”“识字的民众,请代为宣讲,不识字的,多多询问!”贺洽在石台上叉着腰,说了约莫有两刻钟。百姓越聚越多,将街道都堵塞了。响午,将军府里照常抬了粥桶出来,这时人群没有完全散去,不时有人来领粥,顺便打听情况。影壁前、石鼓边、树台下,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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