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眼底一片沉色。他将手掌在一侧舱门上,肩膀往机舱舱壁上贴住,这个姿势可以使他保持完整的站立生理的痛苦是一种滞后的毒药,他被她打裂了鼻梁骨,颧骨近乎完全的麻木,风往机舱里面扑来,刀子一样,刮着他身上开过的口子,发炎的皮肉,他快要站不稳了。在经历了漫长的,被绑在驾驶舱上的拘役,他浑身的骨架都开始叫嚣着要从他这个不尽责的主人身上窜逃。他沸腾的血冷了下来。遗留的痛开始为虎作伥。他想要杀掉她。他这辈子这样想要杀掉一个人。她就站在他的面前,咫尺之间,他看见她细弱的脖颈,只要他能够伸出手,掐断。她就会死掉。他死死地盯住,但只是半秒,理智就让他收回了目光。他根本杀不掉她。他出手,死的就会是他自己。他最后的尊严,是站着,目送她离开。“卡斯很美丽。”项景说,“祝你旅途愉快。”章驰将帽子扣上脑袋“谢谢你送我一程。”项景“不客气。”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和。至少跟外面肆意的雪花来比,他非常温和。在这个即将沉入谷底的傍晚中,他的呼吸带着体温。半空中能够看见被他的温度惊扰的雾气。白茫茫的雾。被风追着跑。章驰“听说你是白银共和国荣耀勋章的获得者”
项景微微皱了眉。章驰“真的很可惜。”项景怔了一下。他尚未厘清这句话的含义,就见到站在他身前的女人扣上帽子连接风衣前面领子的卡扣,从应急滑梯上一跃而下。像一只鸟,轻盈地,不受拘束地,从开了锁的笼子中逃离。很小的,一触即化的雪花从天上追着她去,风无法挽留她,雪也惊扰不了她,她飞走了。那个笼子里还有鸟没有出来。就在那把锁打开的同时,就在她离开的同时,他这只留在笼子里面的鸟,又被在脚上加了一把锁。她为那只鸟感到可惜。他曾经有过的荣誉,现在狼狈的姿态。他还要回到那个笼子里面去。一个看管着所有鸟脚上的锁的鸟,也得被锁在笼子里面。章驰在地面站稳,拍了拍灰尘,仰着头“你该回去了。”对于一个骄傲的人来说,最让人难受的不是被踩在脚下,被打碎骨头,被拆掉翅膀,而是被人同情。同情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地位的天堑。这是她最后的报复。他是白银共和国派驻在垃圾岛的最高长官,他在改造营说一不二,他拥有这座岛上所有人的生杀大权。他是幸运的,在被感染之后成为异血的30,他的强大虽然不被记录在案,但改造营里最穷凶极恶的红章,恐怕也拉不出几个能与他匹敌。可他不应该同时拥有这两种幸运。他幸运过了头。就好像一个熟透的苹果,轻轻砸在地上,磕破了皮,就会顺着边缘的伤口,一点一点开始腐烂。从他成为异血开始,他的人生就注定沉沦。他自以为能遮天蔽日,到头来蚍蜉撼树,几个不安分的虫虱,就能跳到他的面前,对他耀武扬威,拉着他从无人能及的云巅东倒西歪地下坠。她竟然敢同情他。一种难以言表的愤怒冲破了项景的头脑,叫嚣着令他五感尽失,他抓住机舱的门,竭力站稳。他想要跳出去,抓住她,跟她不死不休。但就在那股怒火即将燃烧到连接炸药引线的终点时,饱经考验的理智在这一刻再次浇上了一瓢及时的冷水。他不能为这种人,这些罪犯,赔上自己的人生。她拿捏住了他。她看准了他的命门。他只能在这里站着,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将他甩在身后。这架回程的飞机,只剩下一具安静的尸体。陪他左右。他们都逃了。项景咳了一声。紧接着,止不住地咳。他仰头看天。这讨厌的雪。奇良“像梦一样。”周宇“我也觉得。”奇良“我有一点晕机。”周宇“也许是自由的眩晕呢”二人对视一眼,头一次,没有剑拔弩张,一起哈哈笑了两声。机场非常空旷,私人飞机和旅游飞行器停靠的区域完全不同,他们处于给飞机停靠划定的a区至少地面上有一个硕大的白漆喷的a,除了他们来的这架飞机之外,机场已经没有其他的交通工具了。没有摆渡车,没有工作人员,就只剩下在雪中跟呆头鹅一样站着不动的迎宾机器人。人少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在项景的飞机启动之前,他们已经跑到了a区的边缘,一个遮雨遮阳的玻璃棚下坐着,玻璃棚旁边有一根白色的柱子,上面有一块电子屏,触屏的,展示的是有关这个机场所有的出入口。周宇在电子屏上点来点去“不对劲啊”章驰“什么不对劲”周宇指着电子屏“这个机场怎么一架旅飞器都没有”章驰站到了电子屏中央。周宇点开的是机场实时更新的动画,所有来到该机场的飞行器都会被转化为虚拟图像重新输出对飞行器隐私的保护。每架飞行器都会被处理成统一的红色圆圈或者蓝色圆圈,红色圆圈代表旅飞器,蓝色圆圈代表私人飞机,动画最上方是可切换的所有片区的停靠列表。a,b,c,d,e。一共五个片区,除了a区有一个蓝色的圆圈,其余的片区全都是空白。奇良凑过脑袋“也许现在是旅游淡季。”旅游淡季,所以一架来旅行的旅飞器都没有。周宇“这么淡的吗”“别疑神疑鬼的,”奇良说,“这里又不是垃圾岛。”在垃圾岛,他们就跟惊弓之鸟一样,躲在房子里面,窥视每一个从大楼底下走过的路人奇良黑入了监控系统,试图寻找他们清白或者不清白的线索。这里不是垃圾岛,他们不需要提心吊胆。他们自由了,没有人可以再找上门了。周宇长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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