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红灯闪烁。屋里悬挂着两个不是很亮的钨丝灯泡,墙上居然还有壁炉。
按照锈城的法律,这种人群密集又没什麽通风管道的廉租屋,在屋子里烧火是不合法的。但似乎没人管这个,面包已经切好在桌子上了。矿工们来来往往地传递汤碗,蟋蟀拿到一个,喝了一口,感觉像是储存已久的罐头豌豆。没有座位可坐,事实上,房间里有太多人,蟋蟀找到一个落脚地都困难,仅有的几个凳子给了几位看起来像树根一样皱的老人。阿亚提在墙角里站着,一只脚缩起来向後踩着墙壁,朝他们挤挤眼睛:「站着吃,不容易有小肚腩。」
蟋蟀想挤出来一个笑回她,但显然没有成功,因为夫人看着她的表情笑了。蟋蟀见夫人笑,眼神慌忙又滑到了地上,耳边突然听着夫人的声音凑近了,说了句「圣诞快乐」。
一定是因为人太多了,被人靠得这麽近蟋蟀都没有任何警觉反应。她脑子里出现的第一反应是,她都快忘记还有这麽个节日了。上城的耶诞节通常是商场的节日,每个酒店都在极力推销圣诞套餐,似乎只有买下它们,你才能获得最完美的耶诞节。灯牌上出现的永远是光鲜亮丽的明星家庭,通常是一家四口,穿着顶级「小山羊」羊绒套衫,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上城的穷人看起来不怎麽庆祝节日,没有钱又没有家庭的人,更是和节日绝缘。
但棚户区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庆祝的日子。喝什麽酒其实不太重要,反正也就只有低度的自酿小米酒和廉价烈x白酒可以选。吃着饭,不知道是谁吹了一句口哨,好几个人都哼唱起来,随着节拍跺起了脚。有人说:「快整点声音。」有人大喊:「塔狄,今天吹个《基督也疯狂》!」
「声音对矿工很重要。」阿亚提对蟋蟀露出一个无奈的笑,用两根手指敲敲自己的耳朵示意,「所以这里总是特别吵。」
蟋蟀点点头。
「矿工平时下矿的时候会戴一个收音机耳机,」阿亚提解释,「耳机彻底没信号的时候,他们就快到工作层了。反过来也是,他们从矿井乘电梯上来的时候,耳机会最先给他们传递外界的信号,这样在他们看见光亮之前,可以提前大概二十秒左右知道自己回来了。」
蟋蟀无言。她没有下过矿,无从想像这样的场景。明明在地底下,收音机是最没有用的东西。但地底的黑暗和寂静究竟有多漫长和难以忍受,才会让矿工们如此渴望早些听见来自外面世界的声音。
阿迪从一个非常高的壁橱里拿出一把口琴,仔细擦了擦,递给塔狄。塔狄的脸被火光照得红红的,把口琴放进嘴里,悠扬的音乐声飘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基督也疯狂,但人们确实疯狂了,他们欢呼跳舞,好像这个地方不是棚户区的一个地下室,而是上城的舞场。连灯光都闪烁了起来,蟋蟀扭头去看电线,正对上阿迪狡黠地抬眼睛笑,他手里捏着两端钨丝灯的电线正手动碰擦。
蟋蟀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危险,手臂就被拉住了,是麦可,换上了新衣服的少nv眨着jg灵般的大眼睛看着她:「跳舞吗?」
「我不会跳。」蟋蟀承认了她在保镖学校唯一一门几乎挂科的课,交际舞。但房间太吵了,她的拒绝大概压根就没有抵达麦可的耳朵。她只能任由麦可拉着自己来到舞池之中,抬头看见夫人端着一个酒杯,正笑yy地倚靠在墙边看着她。
音乐变了。另一个乐手加入了奏乐团队,是个棕红se头发的中年nv子,手里端着一把像小提琴的拉弦乐器。麦可看到蟋蟀在打量那把琴,赶紧讲解:「这是我们的弓萨尔,凯拉尔人的小提琴。」
凯拉尔。这个名词蟋蟀记得在文化课上学过。在外环还没有成为锈城的棚户区之前,曾经有一些原住民的城寨,凯拉尔就是其中之一。据说他们牧羊为生,母系氏族,每家都有一个长祖母,三代人一同居住在一栋树皮高楼里。但不同于别的原住民,b如擅长盗窃和电脑技术的英特人随着征地开始慢慢进入中城的科技街区成为新移民,凯拉尔人一直都没有能适应锈城的生活,当村寨的土地被收走,他们也就慢慢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有人说他们成了棚户区的贫民,也有人说,他们的族长带着所有族人漂洋过海离开了这座城市。
「她是凯拉尔人吗?」蟋蟀问。她发现在这个吵闹的舞场,所有的g0u通都只能靠咆哮。麦可同样也大喊着回答:「不是,凯拉尔人早就不存在啦。」
「他们去了哪里?」
音乐欢快,人们开始跳一种提步幅度很大的踢踏舞,蟋蟀笨拙地模仿着麦可的步子,三四四三,麦可跳起这支舞仿佛岩崖上蹦蹦跳跳的小山羊。
「你不知道吗?」麦可说,「锈迹之後,物资都被上城的黑帮和政府管控,如果你说自己是凯拉尔人,就领不到物资。只有假装自己不是凯拉尔人,才能有饭吃。」
这是上城的博物馆和中城的学校里都不会教的历史。蟋蟀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相信麦可所说的。
「这是凯拉尔的丰收舞。」麦可一边跳一边给蟋蟀介绍,「al-a意思是欢庆丰收。凯拉尔人放羊,但是也种植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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