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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2 / 4)

猜测在这道伤痕下被无声地证实,困扰了施泽十多年的疑问终于被他自己探索到了答案,用这种意外的方式,他知道了。

自己的“父亲”,其实也是他的“母亲”。

他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那在白皙柔软的腹部上格外显眼的深棕色疤痕,那里不漂亮,十几年前的手术修复技术并不先进,一直未能痊愈复原的伤痕把腹部隔成两部分,两边微微突出的软肉衬得那里凹陷进身体,像一条浅浅的沟壑。

这道沟壑是他迈进这个世界的。

施泽瞪大的眼睛开始发酸,他不知道这是因为长时间没有眨眼,还是源于那股迟来的泪意。直到他的眼前蒙上一层水雾,父亲那平坦的腹部在他视线里变成白花花的一片虚影,他终于忍不住眨了眨眼睛,两颗晶莹的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怔忡地抬手去擦,眼泪却像止不住似的不断从眼眶里往外淌,心头的酸涩传到鼻尖和眼眶,他眼里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盯住那道丑陋的疤痕,尽管他的眼里已经一片昏花。

施明舒还在自己身边躺着,他不能发出声音让父亲担心,施泽拼尽全力忍住就要脱口而出的抽泣声,只尽力缓慢地吸气吐气,还是泄出几声哽咽,他的鼻息混乱又急促,嘴巴微张着粗重地喘息,好像将死的人最后的挣扎。

他想去摸一摸父亲陈旧的伤口,可是双手一直不听使唤地剧烈颤抖着,尽管父亲就安静地躺在身侧,他却不敢把手附在上面。

他用力用左手攥上右手的手腕,止住那里的颤动,用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轻微的力道好像在抚摸一片幼鸟的羽毛,又好像触碰一件精美贵重的珍宝。

就这么一下小心翼翼的触碰,却让施泽好像触电一样猛地收回了手。他的左手就快要把自己的手腕握断,松开的时候右手腕上印着两道红痕,而被他触碰的人却一点察觉也没有,只是闭目小憩,比平时略微粗重的呼吸声舒缓绵长。

施泽把施明舒放回床上,用薄被妥帖地盖好,命令自己不能继续哭了。之后有大把的时间让他反省自己为何在这十七年的时间里没有一天察觉到父亲身体的异样,而今天不行,今天施明舒病了,很难受,他得先去照顾他,就像父亲这十多年来对他所做的那样,让他安心地睡去,让他赶快好起来。

但是施明舒的睡眠太浅了,十几年来独自照顾孩子的经验让他无法真正进入深度睡眠,只要身边的儿子发出一点不正常的声音,他就能立刻察觉到,就算头还在因为高烧而剧烈地疼着,他也强迫自己又睁开眼睛,努力看看儿子怎么了。

入目就是施泽一张哭得凌乱的脸,少年的脸憋得通红,借着灯光的照射可以看见几道未干的泪痕,眼眶里还含着一包泪水,男孩正倔强地想要靠快速眨眼把泪意逼进身体,却在对上他的眼神的那一刻忍不住大哭起来。

“呜……爸爸,怎么……醒了,还、难受吗?”

他一边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一边断断续续地问话,夹在不成词句的话语里几声凄惨至极的哀鸣,好像失去保护惊慌失措的小兽。

施明舒的心好像被人攥住大力地揉捏挤压,又担心又害怕,单手撑着床铺就把自己撑坐起来,怕自己沙哑的声音吓到儿子,又实在着急知道他这么难过的原因,只好用力地嗽着喉咙,咽下一口唾沫勉强润了润像在被无数把小针尖扎穿的嗓子,迫切地挤出一句安慰:“小泽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别着急,告诉爸爸给你解决好不好?”

施泽哭得喘不过气,只一味地摇头,手遮在脸上不让父亲看自己此刻狼狈的样子。

生病时也镇定沉稳的施明舒终于还是在哭成一张花猫脸的儿子面前乱了阵脚。他用自己发热的手揽过儿子的肩,把他藏进自己并不宽阔的怀抱里,手先是从床头柜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沾了沾施泽脸上的泪渍,又一路顺到他身后缓慢地拍抚着少年肌肉紧实却一片僵硬的背,过了很久很久,直到手下绷得像块木板一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耳边压抑的吸气声也渐渐平息,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他捏了捏儿子因为哭泣而变得鲜红的耳垂,尽量控制着让自己沙哑失真的嗓音听起来温柔一些,再次问此时看起来脆弱得像个小瓷娃娃的儿子:“小泽?宝宝,到底怎么了?跟爸爸说,别憋着难过了。”

施泽眼神追着父亲的嘴唇,再缓缓地把目光投到对方那双疲惫却带着担忧的双眼,哑着嗓子说“没事。”却把身体蜷成一个小球塞进父亲的怀里,想借着父亲的误会给自己一些安全感,却又突然想到那道可怜的疤痕,又不敢往父亲的身上贴了,只好虚虚地凑近。

做父亲的最看不得儿子这么小心翼翼的样子,心疼得要命,却又无从得知是谁把自己的宝贝折腾成了这样,只能用力把施泽扣进自己怀里,两条纤细的手臂交叉环过儿子的背,像条坚不可摧的锁链把他禁锢在自己身体里。

施泽顺从地贴过来,与自己的生身之人肌肤相贴,就像十七年前那九个月里的日日夜夜。

他们原来是那么亲密的两个人,同样的营养流淌在他们的身体里,呼吸着同一口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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