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能不能赚回来。
当然王家的账本都在他脑子里,王戎是不知道的。
容绪这是平生第一回做了赔本的买卖。
他虽然是个精明的商人,骨子里是浪子的随性,不喜欢的,他斤斤计较,分毫不让。喜欢的,他一掷千金,不究来由,不问去向。
他虽然是王家的人,但是他清楚,王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他这个人,他的母亲是花魁,做了小妾,在王家一直低头做人,他从小就被告知王家的万贯家业一分一毫都没有他的份,被扔到香料铺子里,当个小掌柜。
他的长相随母亲,极好看,所以连生意也做得顺风顺水。那些小姐丫鬟们,喜欢到铺子里来找他闲聊,照顾他生意。久而久之,他的香料铺子越做越好,王氏的族长看他善于经营,就把更多的铺子交给他管。生意做大了,什么客户都见过,三教九流都打过交道,他又天生一副浪子的痞性,在当时的盛京混的风生水起。
这是个乱世,这个世道既伟大,伟大地给任何小人物以出头的机会,但是又混乱肮脏,任何的高洁都会枯萎。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谢映之这种人。
但是容绪暗自也思忖,这玄门里都是大能,他没有手腕怎么能坐到这个位置。所以容绪推己及人,就私以为,谢映之手底下也不会太干净。
比如这两派之争,他虽然从不参与,但是涵青堂的老酸菜们一而再地想请他当堂主,他不予理睬,居然还没把他们得罪了,依旧将他奉为神明般推崇,而朱璧居的人,也很卖他的面子。不过谢映之有他的手段,容绪还能多少还能私下猜测一下。
但是像萧暥这样的人,容绪却没见过,完全看不透。
有时候觉得他心思单纯,温和善良得有点傻,就会想他是怎么爬到这个位置的?别说怎么爬到这个位置的,他到底是怎么在这个乱世里活下来的?
可是若觉得他好欺负了,想要得寸进尺,却忽然发现这小狐狸有点凶,不,是很凶。不仅凶还很狡猾。
就像上一次,萧暥明明查抄了他的家,不但让他吃了个哑巴亏不说,顺带还搅起了两派文人的一场口水仗,连桓帝都被捎带进去了,他自己倒是全身而退,连一根狐狸毛都没掉下。这手腕,让他不佩服都不行。
容绪心想,那时候以为他傻的自己,或许才是真傻啊。
他正寻思着,忽然一阵温热的白雾飘过,接着他的手中的酒杯就滚落在地了。
刹那间容绪整个人都愕住了,一切念头飞到九霄云外。
萧暥推门进来了。
温泉蒸腾起的烟霭中,他好像看到当年的那个豆蔻少女,哦不,应该是清秀少年,已经长大了。
而这身衣裳把他衬地太美了。或者说他把这身衣裳衬地太美。
当年稚气未脱,青涩柔软的少年面庞,如今已经被冷峻清夭的俊美取代了,尤其是那双眼睛,波光流转间,含烟藏媚,光看一眼就让人魂飞天外。
果然……魏西陵骗了他那么多年。
他忽然很理解魏将军,如果换是他自己,也得把他藏起来。
可是这小狐狸处处锋芒毕露,就像利剑藏于囊中,怎么藏得住。
魏西陵藏不住,他藏不住,这个世道也藏不住。早晚都要脱颖而出,搅弄风云,与天下一争。
萧暥走过来,捡起掉在地上的酒樽,交给他道,“先生在试音。”
“怎么敢劳将军了。”容绪接过酒樽,随之优雅地轻托一把他的手腕,道,“这琴音不准,一曲《千秋吟》,总是弹奏的不如人意,所以我调调音。”
“那我试试。”萧暥眼底微光一闪。
容绪赶紧知趣地收回手,道,“将军还会琴艺?”
还没等容绪回答,萧暥就已经在琴案前坐下来。
《千秋吟》他记得,在梦里原主弹奏过,不知为什么,每一个音他都记得,他的手一放到琴弦上,就像握住了剑柄,自然知道要往哪里走。
如流水般的旋律从就他的指尖淌出。
容绪凝视着他,忽然间,似乎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朝思暮想,一朝竟然成真。
他情不自禁地移席上前,贴着萧暥坐下。
萧暥没看他,手指轻拂琴弦,随着音律的起伏,泉水声也似乎微微动荡起来,萧暥眉心隐隐一蹙。
他耳中听音,眼底却映着那热气弥漫的泉眼。
就在这时,他忽感到有人轻轻拢住了他的肩,接着后颈一阵温热,容绪低语道,“彦昭怎么戴这么素朴的簪,我明天给你个好的。”
然后他又幽幽叹了声,“古人言发如香丝,鬓若轻云,果真……好香。”
说着他不能自己地低头凑近要闻,忽然间,脸上一刺痛,嘶了一声。
停在萧暥发间的那只飞蛾晃悠悠飞了起来,生气地扇动着翅膀。
它刚刚蛰了这个登徒子!
魏瑄只恨自己寄身的是一只飞蛾,为什么不是只马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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