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就摆在里头,院里院外挂了白幡。三兄弟穿了孝衣跪在堂屋里头给阿爹守夜。吊唁的人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俞家的三个兄弟一日一日憔悴下去,就连张氏,也飞快地消瘦了。到出殡那天,张氏的娘家人前脚刚出村,后头大概是心里放下了一桩事,张氏当着俞家兄弟的面,直接昏了过去。俞家这满院的白幡还没来得及摘,身上的孝都还穿着,却是一桩喜事突然砸到了头顶上——张氏怀孕了。下川村的村民们都说,张氏肚子里这娃娃是俞当家走了之后,见家里头孤儿寡母的,特地托观音娘娘给送来的。梁玉琢心里头是明白,张氏肚子里这孩子,起码也该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跟俞伯伯的去世没什么关系。可徐婶显然是愿意相信着话的,张氏在确诊怀孕后,就被徐婶当做宝贝一般供了起来。就连俞三郎经过张氏的身边,也都屏着呼吸小心翼翼,生怕将大嫂碰着了。这有人捧着,就有人噎着。当初张氏嫁进俞家,其实惊着了不少人家。俞家不算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可当猎户的,肉是不嫌多的,就是自己吃不了,也能带上皮毛一起进城换钱。俞大郎还没成亲前,多好也是村里一些三姑六婆们拉媒的对象。后来张氏进门,面上大家伙都是一个村的,挑不出大毛病来也就不会说三道四。可如今,俞当家没了,张氏却被诊出身孕,加上如今俞家对张氏的态度,难免叫一些人心生妒忌。渐渐的,下川村里开始有了流言。说那俞当家的,就是被张氏肚子里的这个孙子给克死的。“呸!说话也不怕闪着舌头!”徐婶拍了桌子。俞三郎在桌上抄书的手一抖,纸上画了长长一条。梁玉琢在边上看了一眼,抽了张纸递过去示意重抄。“婶子别生气,那些爱嚼舌根的人就让她们说去。婶子心里明白嫂子就好。”张氏就坐在边上抹眼泪,听见梁玉琢这话,心里腾地就蹿了火苗,忍不住呛声道:“这话挨不到你身上,你说得好听。换作你试试,要是那帮老妇在背后说你家二郎克死了你阿爹,我看你还说不说得了这话!”张氏这话说得有些过了火,不等徐婶呵斥,俞大郎先出了声:“瞎说什么呢?”“我怎么瞎说了!”张氏横眉竖目地嚷嚷,“我都听说了,秦婶肚子里刚怀上二郎的时候,她男人就出意外死了!左右都是坏在肚子里死了长辈,怎么到她家风平浪静,没什么声响,搁我这就成了命硬克死爷爷了?”俞大郎被她这话吓了一跳,张口就要训斥,见张氏挺了挺肚子,一脸无畏,不得已咬牙,硬着头皮压下声音劝道:“你少说两句行不行?家里出事的时候,秦婶一直帮衬着,琢丫头也常过来搭把手。外头那些风言风语本来就和她们家没关系,你抽什么风非把人家给扯进来?”对于张氏突如其来的针对,梁玉琢微微惊异。可转念一想,却也多少明白她的意思。张氏本就对徐婶一家对自家的帮助有些不大乐意,尤其对自己和俞家兄弟走得近这事盯得比谁都牢。如今公公没了,当家做主的担子自然而然就落到了俞大郎的身上,她也不必再当什么小媳妇,自然就有了更大的说话声音。再加上孕妇的情绪本就多变,以及村里的那些难听的闲言碎语,张氏会在今天爆发出来,梁玉琢忽然觉得倒是不意外。她垂下眼帘,想着等张氏脾气发完了再说两句话,外头却突然跑进一个汉子,身上沾着血,嘴角都被什么抓破了。那汉子跑着过来,抓着门就要往地上倒,嘴里嚷着:“野猪……野猪又伤人了!”:下川村的猎户因为出了事没再往山上打猎,不代表着附近其他村子的猎户们也跟着在家不上山。这次出事的猎户是上川村的,因胆大,自认为不会碰着那头杀了人的野猪,带上村里的汉子们就上了山,准备打点野味进城换钱。哪里知道,才进山没多久,那头惹事的野猪却突然出现了。这一次,上山的八个人里头,死了三个,两个重伤,一个轻伤,还有两个跑得快,连滚带爬下山求救,最后只村里男人都上山后才发现野猪已经走了,死了的那三人尸骨不全,不是被咬断了胳膊,就是少了条腿,最惨的一个,被小山一样的野猪活活压死。跑来俞家报信的人,是那个受轻伤的猎户。这么大的消息,很快附近几个村子就都知道了。俞大郎顾不上媳妇,跟二弟一起很快就去了上川村。梁玉琢也没在俞家多留一会儿,急匆匆就往废园方向跑。刚找人做的藤椅摆在园子里,汤九爷靠着藤椅,瞧着二郎腿,享受着临近初秋的夏风。“九爷。”梁玉琢进了园子,张口就喊:“最近山里头不太平,不如你搬到家去住一段日子?”
九爷懒洋洋地睁开一只眼睛:“不去。”“九爷,这山上有大野猪,已经接连死了三个人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下山来,废园就在这山脚下,我是怕你出事!”“九爷知道你好心,”汤九爷摇了摇椅子,“你家孤儿寡母的,我一糟老头子住进去,你让你阿娘怎么办?”梁玉琢一时愣住,等回过神来,这才叹了口气:“是我忘了……”众口铄金,就连张氏都会因为村里那些闲言碎语发怒,她娘那性子要是被人戳着脊梁骨说多了话,只怕钻了牛角尖,就抽绳子上吊了。汤九爷手指停在藤椅扶手上,瞧见梁玉琢一脸颓败,屈指敲了敲。“现在是夏天,山里头吃的多,野猪不见得会下山。”说到这里,梁玉琢的眉头似乎有些舒展开。汤九爷看了她一眼,又道:“但,凡事都有万一。下川村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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