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颂也笑。
六年不见,她讲话还是这样,拒人于千里,滴水不漏。
气氛烘托至此,再聊下去估计也没结果,秦颂便不多说,只是提醒:“下次庭审之前,检方开出的条件依旧有效。你和你的当事人都可以再考虑一下。”
姜郁点了点头,象征性地附和:“感谢秦检,我会转达。”
一口一个“秦检”生疏客套,也和秦颂彻底拉开距离。
律助张筱已经提前下去暖车,姜郁离开公诉人室,匆匆往大门口去。
刚出法院大楼,忽地一股热流迎面泼来,姜郁猝不及防抬手遮挡,掌心、脸颊一阵灼痛。
只听一道尖锐撕裂的女声在她耳边炸开——
“替杀人犯撒谎,什么黑心钱都挣,你缺不缺德啊?不怕遭报应呐?!”
姜郁简直莫名其妙,见对方是位五十来岁的妇人,有些眼熟,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被害人王涛的母亲,方才就坐在旁听席上。
做了近八年刑事律师,姜郁接触过不少情绪化的当事人,但像这样敢在法院门口直接泼热水的还是头一回见。她不想跟妇人发生冲突,回身就往大楼里走,手臂上的挎包却被妇人抓住不放。
姜郁已经有点火了,用力扯了下包。妇人大概没想到她会反抗,闪了个趔趄,积攒已久的丧子之痛瞬间喷发,追着姜郁边哭边骂,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蹦。
好在两名法警及时赶到,将妇人拦了下来。
热水烫过的红痕还在,水却已经冷了,一大片铺在领口,冰沁沁的。姜郁只能自认倒霉,打开挎包要找纸巾,一包纸巾已经递到她面前。
抬头见是秦颂,比当众被人泼水更尴尬。
“……看我笑话的?”
“我有那么无聊吗?”秦颂被她气笑,也不知道姜郁对他哪来这么大恶意,抽出一张纸巾要替她擦脸颊的水,却又被她偏头避开。
姜郁迅速扯过他手里的纸巾,低头错开男人视线,小声说了句“谢谢”。
秦颂看见她手背的烫红痕迹,不禁蹙眉,“热水啊?”
“没事儿,不太热。”
“……”
还真是每一句sg话都得跟他唱反调。
手背火辣辣的疼,姜郁拿纸巾轻轻压掉水渍,就没再碰。秦颂看在眼里,温声劝道:“去拿冷水冲一下吧。”
“不用了,真没事儿。”
“走吧,我陪你去。”说着,男人握住姜郁手肘,就要往洗手间带。
正在这时,姜郁挎包里的手机忽然震动,张筱半天没等到人,便打电话来催。姜郁如释重负,趁机挣开秦颂,“同事找我,我先走了。”
话音刚落,便急匆匆地离开。
女人背影是他从未见过的慌张落魄。
秦颂顿时觉出姜郁并非冷淡疏离,而是故意躲他,心情瞬间明亮起来,不自觉地勾起唇角,笑了。
3 「唐智博强奸案」·梦魇
姜郁从市中院回到律所,先后接待了两个法律咨询的客户,转眼已经下午三点。她有些倦怠地打了个哈欠,转去茶水间泡咖啡,刚巧碰见律所主任崔海峰也在。
崔海峰今年刚满五十,因为有严重的少白头,已经被人叫了快二十年的“老崔”,是这家律所的创始合伙人之一——“海诚”的“海”就是取自其名。
老崔主做资本市场业务,几乎贡献了海诚所近40的创收,却很难得地没有非诉律师的精致小资,洗到袖口发白的衬衫外头套一件烟灰色羽绒服马甲,偶尔见着所里的饮水机桶空了,还能亲自上阵换上一桶。
“哟,小姜,正好,快来,来!”老崔站在律所新购置的全自动咖啡机前,一个劲儿地超姜郁招手,指着机器上的电子屏幕,“这个得摁哪个来着?上回老金教我用过一次,我给忘了。”
崔主任从前只喝茶叶,走到哪里都提着个褐渍挂壁的大玻璃杯。今天不知怎么来了兴致,也要尝点新鲜。
“您喝什么?”姜郁走上前问,“拿铁,卡布奇诺,还是美式?”
“拿铁就行。”
“那您这样,先点一下屏幕,唤醒菜单,然后选拿铁。”姜郁一边示范操作一边解释,“点这里还可以调节咖啡浓度和牛奶含量。”
“好好好,”崔主任一个劲儿地点头,又嗅了嗅鼻子, “你别说,闻着还挺香!”
等着泡咖啡的工夫,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崔主任突然想到什么,问姜郁道:“对了,老金这周要去松河会见一个客户,想让你跟着一起过去,他跟你说了没有?”
崔主任口中的“老金”名叫金鸿发,是海诚所刑事组的组长。
海诚所整体规模不大,走精品路线,合伙人制,各团队间相对独立松散。为了促进跨团队业务协作,增强律所综合实力,在崔主任的提议下,所里自前年起,特别设立了几个业务小组,便于重大案件的承接与研判。
“刑事组”就是其中之一,由高级合伙人金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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