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到嘴边,他却说不出口。
柳瑶看出他的犹豫,上前抓住他的手臂,难以置信道,“你不是不喜欢男人么?”
对方的表情,就像是已经笃定了他忘不掉晏瑾。萧络莫名有些烦躁,撤手退了半步,“我没有喜欢他。”
柳瑶的声音拔高了些,指着柜子上没落一丝灰尘的铜镜,“那他住过的屋子,你为什么要叫人收拾?”
顺着她的手,萧络看向铜镜。镜子材质很好,映出萧络半张脸,以及柳瑶后背的长发。
萧络盯着那面镜子,忽然想起晏瑾出嫁之前,也是坐在这个地方这张凳子上,朝着镜子任由婢女给他绾发描眉。
镜中的青天白日隐没,似乎又回到了挂满红绸那晚。
他靠在门边看着晏瑾梳妆,他的男妻换上嫁衣,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嫁给旁人。而这件事情前后,他所做出的唯一举动,就是干脆利落的写下一份休书扔在对方脸上。
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呢?大约一门心思觉得,用晏瑾的去留换来柳瑶活命,这种交换很值。他从未考虑过,像货物般被拿去做交易的晏瑾,披上嫁衣嫁给一个陌生男人时,心里有没有委屈或者害怕。
柳瑶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天色还没黑,她就坐上侯在候府门口的马车离开了。
萧络送完人,回屋子待了一会儿,入夜之后想起白天走过的路,披上衣服又转到晏瑾院中。
他将这座院子前前后后逛了一遍,就像从前晏瑾窝在候府,闲得无聊时做的那样。然后他突然发现,这座不大的院子,似乎处处都有他和晏瑾欢爱过的记忆。
他在树下秋千上落座,挂着秋千的铁索格外结实。他按住木板光滑的纹路,想起在这个地方,他似乎也和晏瑾做过一回。
晏瑾刚嫁进候府时,萧络正因为柳瑶和太子成亲心中有气,加上晏瑾是太子故意强加给他的羞辱,他自然而然的,将所有怒气都转移到对方身上。
在新婚之夜把人赶去荒僻的偏院,明知府上家仆对晏瑾轻慢看低却不加斥责,对方被府上拜望的客人调戏他也视而不见。
他用他的方式冷落晏瑾让人难堪,从未真正将对方当成妻子,甚至没有给过什么好脸色。
他以为晏瑾会抱怨会闹事,可晏瑾和他设想的恰恰截然相反。
晏瑾用心收拾好院落,在树下添置秋千,小径旁种上四季不同的花草,一座荒废的院子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
他严惩怠慢偷懒的家仆,可又恩威并施拿捏分寸。他将茶水泼在客人脸上,对方翻脸动怒,他毫不畏惧地跟人当场叫板,于情于理都占上风,说得对方羞愧难当还不了嘴。
萧络一开始以为,晏瑾是朵徒有其表的花,脆弱到一折就会碎。可对方向他证明了什么是坚韧,不管被丢在多么落魄的角落,那人都能扎根在脚下的方寸之间,没有怨天尤人撒泼谩骂,只会沉默无言尽他所能的绽开。
萧络心道,将这样的人养在身边,日复一日朝夕相处,他怎么可能不被对方的光采吸引?
后来两人酒后发生了关系,萧络心里很介意这件事,可晏瑾却表现的像个没事人。他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会连这种事都不放在心上?
他心里念着那人的名字,不知不觉转到对方院中,抬头却见飘飞的大雪下,晏瑾披了件厚厚的披风,墨发被寒风撩起,盯着头顶的梅枝正在发呆。
晏瑾长得很美,这一点就算是在萧络最厌恶对方的时候,也从未否认过。
可平日里,对方看他的目光总是带有戒备,萧络投一次看见他卸下防备,眉眼间流转的眷恋温柔,让目光所及的场景美到不可思议。
于是萧络走上去将人推在雪里,捂了对方的唇不让他质问,压住他的双手限制反抗。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清醒的时候对着一个男人起反应,但至少那一刻他只想顺从欲望。
尽管他不愿承认,可他对晏瑾的态度,的确在越来越频繁的欢爱中逐渐改变。
晏瑾看他的眼神也在发生变化,当初萧络并不明白,现在再去回想,他似乎懂了——戒备淡去后,在对方眸子里凝聚起来的,是带着忐忑意味的期待。
在候府住久了,或许某些时候,晏瑾曾经将他放在过类似于夫君的位置。只不过当时的萧络看不懂,只会以粗暴的性事、和事后冷漠的离场作为回应。
他次次这样对待对方,晏瑾心里那点小心翼翼的期待,也在他的冷漠中彻底被掐灭了。
萧络从秋千上起身,站在门口远远望了眼里面的床,纱幔收束两侧,被子叠的很规整。他上前放下一侧青色幔帐,坐在床边抬手按上被角。
晏瑾曾经的期待,他现在看懂了有什么用?
那人已经被他一纸休书断了干系,再也不是他的男妻了——
甚至,那人已经死了。
他再也没有更多的机会去思考,曾经那些炽热粘腻的欲望,以及对视间隐秘滋生的情绪,对他,对晏瑾,究竟意味着什么更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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