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猛地回头,紧绷的视线一下子撞进男人湿亮的黑眸,他的喉结动了一下,目光顺着钟如一带笑的眼神看过去,就发现了那张不知何时从钱夹子里掉出来的照片,恰好落在了男人腰间的被子上。
他沉着脸走过去,一把抓过被子上的照片,还未塞回口袋,就听见钟如一不安分地摇晃着手铐哗啦啦地干扰他的注意力:“轻一点啦,喂,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去偷学了断子绝孙爪,不是吧,一张照片而已,那么激动做什么?”
沈放捏紧了手里微微起皱的照片,挽起袖子捏着饺子的少年一把揽住不苟言笑的同伴,对着镜头扮起鬼脸的样子,在他布满薄茧的指腹挤压下逐渐变得扭曲模糊。
钟如一就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戾气似的,两只被拷在头顶的手臂连同脑袋都在半空中左右摇晃、荡来荡去:“你不会乘人之危拷了我足足一整夜吧?手好酸,脖子也疼,屁股也痛,你该不会还对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吧?”
沈放快要被他喋喋不休的声音吵到脑袋爆炸,冷不丁听到最后那句话,顷刻间,浑身僵硬到就连皮肤下泊泊流淌的血液都快要逆流而上——
然而,钟如一只是浑不在意地微笑着说:“阿放,我饿了。我想吃饺子。”
“我想吃饺子了。”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伴随着电视机里那一声声“恭祝大家新年快乐”的祝贺,此起彼伏地从每一扇亮着灯的窗户里跳跃着回荡在声控灯久久无法暗下的楼道里,“咻咻”在夜空中轰然炸开的烟花洒落下五颜六色的尾巴,在擦得透亮的玻璃窗上划过一道道糖果纸般绚丽的弧光。
在那一方方溢满温暖的窗格里边,有人正招呼着亲朋好友们一起举杯,有人捧着热牛奶站在窗边欣赏着在映亮了半边天空的烟火,还有人把压在屁股下的红包掏出来,跟身旁的人玩起了每年都会循环上演的塞红包、退红包、使不得、客气了大戏。
唯独沈家的客厅里沉寂一片,靠在沙发一头昏睡过去的中年男人,冗长却极富有节奏的鼾声一度甚至盖过了电视机里众人合唱《难忘今宵》的歌声,就快掀翻屋顶。
沈放弯腰拿起了茶几上的遥控器调小了电视机的音量,说:“你要是饿了,灶上还有晚上剩的菜饭,我去给你热。”
“不用了,我回去了,你早点睡。”
揣着兜靠在窗户前的少年伸了一个懒腰,抬手把开了一条缝的窗户关上,还未从沙发旁边走过,沈放便已站起身:“我陪你上去。”
少年微微顿了一下,侧过脸也笑了起来,沈放本以为他会一口拒绝,垂在身侧的手都攥足了力气,咬紧牙关却想不出一个可以让对方改变主意的理由,但在这种一年一度阖家团圆的特殊时刻,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留钟如一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只剩下他自己的屋子里。
他想,如果他一定要一个人上去,那他也要想方设法把他留下来。
但是钟如一却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声:“好。”
他没有问沈放为什么,也没有拒绝沈放跟在他身后一步步踩着老旧的台阶回到楼上空无一人的家。
打开客厅的电灯开关,白炽灯亮起的一瞬间,险些刺得人两眼泪流。
原本充满生活气息的客厅单调冷清得只剩下家具光秃秃的模样,那些鲜活的绿植还有搭在沙发上温馨可爱的刺绣布罩全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一并消失的还有这个空间里曾经随处可见却并不普通的瓷器摆件。
沈放还记得,有一次沈国富酒饱饭足闲来无事随手捞起钟家六斗柜上一只绘有鱼游浅底蓝白花纹的陶瓷烟斗把玩,放回去的时候不小心磕破了一个角,当时钟霖的脸都黑了一半,沈国富还打着哈哈揶揄钟如一的父亲小心眼,大不了再买一个同款赔给他。沈国富隔天溜溜达达地到地摊逛了一圈都没看到相似的陶瓷烟斗,莲花荷叶花纹的鱼缸倒是比比皆是,他拿着手机拍的照片又去问了几个捣鼓这些玩意的兄弟,终于遇到一个认识的,只问他从哪里搞到的赝品,仿得还挺像,有货源给兄弟分享一下,有财一起发。
沈国富笑着说一定一定,回家却笑不出来了。他当然知道也听说过楼上这一家半路搬过来的好邻居显赫一时的过去,应该是假的吧?应该不会是真的……他不断地给自己暗示,钟家那个被自己磕坏的小摆件肯定是仿的,但却还是在翌日沈放出门上学之前,咬牙掏出一把零钞塞进儿子书包拉链里,然后语重心长地交代沈放对朋友大方一点儿,钟如一这小子放学饿了渴了看到什么好玩的想要的,你就请请客,洒洒水。
好朋友,就是应该大方一点儿。
沈放换好了拖鞋,看回了家的钟如一洗干净了手,毕恭毕敬地在供台上敬了香,对着被长明灯映照的两块红木牌位,虔诚地双手合十:“爸、妈,新年快乐。”
窗外的鞭炮声还未停歇,稀稀拉拉地却也比零点刚到的时候少了不少,钟如一拉开了冰箱门,低着头在里面翻翻找找:“你喜欢吃什么馅的饺子?对了,做饺子要从和面开始,你帮我去厨房拉开橱柜靠右边的那个门,里面有面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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