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将菜肴夹到吴莺碗中,小姑娘虽仍低着头,却不再像先前那般僵硬。
酒至半酣,暮色渐浓。
突然,一阵沉闷的巨响从开封城中心方向传来。
“砰——啪!”
众人皆是一怔,举杯的动作顿在原地。
只见漆黑的天幕上,一朵硕大的金色烟花已是绽开。
流光四溢的烟火,将半个夜空映得亮如白昼。
一团团耀眼的金色光雨在墨色天幕上铺洒开来。
“是烟花!”
有孩子兴奋的叫出声来,遥指夜空之上不断绽放的烟花。
院内一众的宾客皆是仰头而视,有人感慨。
“开封城内,不知道有多久没有燃放过烟花了……”
太平的光景已经离开了太久。
天灾人祸在各地绵延,到处都是家破人亡的凄凉之景。
五彩斑斓的火光在夜空中交织变幻,映照着一张张仰起的脸庞。
这般火树银花的太平景象,在往昔之时不过是年节时分稀疏平常的热闹。
可经历过年岁荒乱、颠沛求生的人们,此刻静静站在初夏的晚风里,却觉得眼前每一簇转瞬即逝的光亮,都比记忆里任何一个上元夜都要璀璨。
鹰视天下
昆承湖的夜雾如浸水的薄绡,沉沉的笼罩着四野,将远处的虞山也化作一抹模糊的黛影。
湖心深处,一艘三桅楼船的轮廓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这艘经过改制的画舫,中舱极为轩敞,俨然一座巨大的水上屋舍。
舱内,八盏青铜连枝灯台分立四角,将正中区域照得通明。
钱谦益身着深青色暗纹直裰,外罩一件玄色夹绒披风,独自端坐在上首一张宽大的紫檀木嵌云石扶手椅上。
他身形微胖,面庞在烛光下显得有些浮白,一双细长的眼睛半开半阖,
其下,左右各设三张酸枝木官帽椅,依照地位资历,分别坐着六位江南各地影响深远士绅。
左手边依次是松江徐氏徐孚远、嘉兴陈氏陈之遴、太仓王氏王时敏。
右手边则是嘉定侯氏侯峒曾、无锡顾氏顾杲、华亭董氏董祖源。
众人皆正襟危坐,仆从早已屏退,惟有湖水轻拍船舷的微响。
烛光映照下,每个人的脸上都蒙着一层淡淡的阴影,让人看不清真实情绪。
船舱之中的沉默已经持续了许久的时间。
最终还是陈之遴率先打破了沉寂。
“陈望罔顾民意,一意孤行强推新政,欲使士绅一体当差纳粮,将数百年来之祖制制骤然更改,关乎天下士林体统,非同小可。”
陈之遴的面容在跃动的烛光之下忽隐忽现。
“更甚者,推行‘尚武令’,公然重武抑文。长此以往,只怕礼乐崩坏,文脉断绝……我等皆熟读史书,岂不闻旧唐藩镇割据,武夫乱政之前鉴?”
陈之遴略作停顿,目光扫过在座诸人,语气更沉,将那个悬在所有人喉头的问题抛了出来。
“如今满朝臣工,慑于靖南军之兵锋,噤若寒蝉,难道我等……就真的只能坐视,任由这社稷纲常,就此崩坏下去么?”
话音落下,舱内一片沉寂,唯有烛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光影摇曳,映得每一张端肃的面孔都晦暗不明,难辨真意。
“彦升所言,也是我等所忧心之事。”
坐于陈之遴对面的侯峒曾缓缓捋须,他的声音十分的低沉。
“然则陈望倚仗兵锋,其势正炽,此时若正面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
“诸君可不要忘了……”
王时敏冷哼一声,手中茶盏猛然一顿,冷声道。
“陈望倚仗虎狼之师,行此倒行逆施之举,终会遭受反噬,他今日能逼朝堂诸功就范,莫非他还可以将我天下的士子全都赶尽杀绝不成?“
“民心士心,岂是刀兵所能尽数斩断的!”
王时敏话音未落,坐在他对面的顾杲已微微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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