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首又催道,“十三郎,你说句话!”
薛壑坐在正座,抬眸不疾不徐地看了他一眼。
“我不赞同!”薛均当即反对,“无令而调兵,行同谋逆。虽然我族有训,民唯邦本,本固邦宁,凡利于民而周于事,不必法古不必循旧。乃视之民贵君轻。但当今天子,还不至于处在百姓对立面,再者大将军赵辉也去了,他经验丰富,不会由着温颐乱来。”
“其实温太常也算的上文韬武略,我们不妨一看。”这会开口的是薛十六郎。
他同温颐胞妹温四娘两厢欢喜,无论是薛均还是薛壑都劝之不得。即便薛壑清楚告知,当年储君遇刺,温门脱不得干系,然他亦只道,“四娘嫁给我,便是入我薛门。即便温氏当真不清白,也扯不上一个外嫁女。我要定她了。”
长兄薛均拗不过他,只好随他。
然他这话也给了他们提醒,实乃另一桩婚事,是薛七娘和温颐堂兄温九郎的。若是温氏女嫁来薛氏尚且好说,那一旦温门出事,薛七娘岂非狼入虎口。薛均思及此处,当下断了胞妹的婚配。因其不肯,还是薛壑出了个主意,在某次温九郎上门探访时,让人暗中给女郎下了些药,买通大夫说她有疾,底子薄弱,后嗣艰难。如此温九郎回去便退了婚。只是薛七娘连番遭婚退,大受打击,至今缠绵病榻。
薛十六郎此刻说这话,一是因未婚妻之故爱屋及乌;二来颇有些怨言,此番出征的诸将中,温氏长辈有二人,同辈有四人,温九郎也在其中。
薛十六郎羡慕其能上战场,又感慨胞妹错失英勇郎君。
“十三郎——”薛允又唤了他一声。
薛壑这日至今没说一句话。无论是薛墨的意思还是薛均的意思,自廿二晚宴后,他就已经在脑海中挣扎许久。
但挣扎得再久,事关作战,他都不可能拖这么多天拿不定主意。任由宣室殿二议,尚书台下召,自己无动于衷。
不过是在当夜便拿定了主意,相信她。
她能在夏苗的刺杀中活下来,能将他控股作棋踩着他回来未央宫,就绝非等闲。他有很多事依旧想不清,看她如雾里看花。
但有一桩事,看清了,也确定了。
——自己不比温颐差。
只看她归来时,择他而不择温颐,便很好地佐证了他的想法。
既然他胜过温颐尚且是她掌中棋,温颐又凭何比他尊贵!
他今日久不出声,实乃被薛墨堵了一下。
薛墨怒中失礼,拍掌捶案,理智上他理解他的焦急,但心绪本能地不满,尤觉冒犯。他为一族之主,尚且在高台坐着,族人便当面指手画脚。
那当日薛墨在未央宫前殿的场地上,无令而射杀逆贼,情理上他自是大功一件,她也确实给了封赏。但她为一国之主,是不是……
朗朗晴天,暖阳如碎金,薛壑还未往深处细想,已经生出一层冷汗。
四月初一,天子携三公九卿前往城郊大营犒军,鼓舞士气。
当日不曾回宫,夜宿营中。
是夜,温颐奉召入营,行礼问安。
江瞻云一时没有让他起身,隔着大案与他说话,“你大父前些日子寻过朕,旁的没说什么,就说自个老了,向朕乞骸骨。说独独放不下你,你今岁二十有六,仍是孑然一身。朕懂他的意思,今日与你说一声,安心去,好生归来。且让你大父喝上你的喜酒,再放心养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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