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贵妃:“……他是如何复生的?”
项知节:“此乃方外之术,不便与世内之人道。”
庄贵妃睁开眼睛,犹如寒玉生烟。
她轻声道:“你倒是不惧皇上,还敢把他带回上京来?”
“父皇素来不信道术。皇祖考灵皇帝因滥用丹药而崩,父皇以‘灵’字为其谥号,其意自明。让他相信人死复生,正如左右互搏,难如登天。”
项知节道:“况且,不是我把他带到这里来的,是他才能卓著,凭本事一步步走到昭明殿中的。知节在其中,不过略尽绵力而已。”
庄贵妃呼出一口气:“你之心意,可曾改变?”
“从未更易。”
她重新闭上眼睛,淡然道:“知道了。”
许久后,她忽然问道:“你那方法,可复活久逝之人吗?”
项知节眉尖一轩:“……知节可以打听一二。不知娘娘想复活何人?”
“故人。”
“故人是谁?”
庄贵妃眼睫微垂。
随着她脖颈轻动,露出一枚银锁——这是她身上仅存的一丝烟火气了。
“罢了。”良久后,她寂寂道,“故人,就是故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上御昭明殿,召新任左佥都御史闻人约面圣嘉勉。……上忽睹其面容,手震而玺坠。……
约举玺过额,朗声奏曰:“昔魏征以笔落喻纳谏,今玉玺腾跃而臣幸托,此天意示陛下当思股肱之任也。”上色稍霁,抚掌曰:“善!”即命太常寺卜吉凶。寺卿曾弘战栗不能言,约复进曰:“若开海禁、惠民生,正应鼎革之兆。”上笑曰:“闻人卿真朕之明镜也。”遂赐金五十两。
史官按:昔汉文帝因惊马而罢猎思过,今上由玺动而启新政,岂非天意哉?然闻人约面容酷似乐侯,个中玄机,犹待后世详考。
——《虞史·高宗本纪》
坦心(一)
庄贵妃不欲多谈,项知节也不深问。
这对半路母子,素来对对方的事情不大关切。
他低下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微微笑了起来。
庄贵妃自顾自揭过了上一篇章,问他:“笑什么?”
项知节柔声道:“《甘石星经》。”
庄贵妃:?
……《甘石星经》有什么好笑的。
不过是一本早期的天文书籍。
她记得项知节启蒙的时候就找来研读了。
不过他中邪犯病的时候都是这么笑的,痴得很。
庄贵妃看着他就想洒他一脸符水,索性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忙你的去吧。”
项知节起身一礼:“娘娘,将来我带老师来见见您。”
庄贵妃:“没空。”
项知节:“老师好看。”
庄贵妃没说话,伸手按住了一侧的净瓶。
项知节无比乖觉,倒退一步:“小六告退。”
目送着项知节快步离去,庄兰台端起净瓶,凑在唇边,抿了一口。
里面盛的是茉莉香片。
她望向袅绕的香雾,眼神渐渐陷入了倦怠与怀念之中。
眼前的是一尊后土娘娘像,芙蓉面、远山眉,头戴青玉旒,一手结后土印,另一手向前虚指,似要抚慰众生。
但她比寻常的后土娘娘像多了一颗泪痣。
庄兰台伸出手去,指尖与它探出的冰冷指尖相触。
她轻声告状道:“阿琬,他又说疯话了。”
“我先前总以为,他像他父亲多些,如今看来,倒是……”她沉吟片刻,自省道,“难道是我教坏他了?可我明明……尽力不教他什么了。”
说着,庄兰台垂下手来:“看来活着就是造孽。我该随你一起去的。”
她长睫微微垂下,神情依旧清冷。
“开玩笑的。答应过你,我得好好活着。”
她为她的后土娘娘燃了三炷香。
她双手合十,手持道珠,仰面视神,目光却穿越了重重岁月,遥视着过去的一隅。
——“阿琬,打马球!”
一身火红骑装的庄兰台生得俊眼修眉,单手叉腰,另一手挽着马鞭,眉目间尽是飞扬之色。
小轩窗自内被推开。
随着开启的窗扉,她的眼睛微微亮了起来。
窗后露出的脸,却是当时仍是东宫太子的项铮。
他专注地望着她,带着几分纵容的温存笑意:“没规矩。叫太子妃。”
庄兰台哦了一声,草草对太子行了个礼,便径直略过了他,看向他身后的人。
暖阳春草里,她立在项铮身后,刚换好一身深蓝色的骑装,青丝半挽,尚未束好。
太子妃荣琬抱歉道:“阿兰,等我一等。我这边束好发就来。”
……
香灰灰烬无声坠落。
庄兰台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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