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临头,只能硬着头皮硬上。
……他有钱,总能让鬼推一回磨吧。
裘斯年家住在圜狱附近。
今年是小年夜,是阖家团圆的好时节,哪怕是圜狱中人,听着外面的烟火爆竹、鼎沸人声,也难免心浮气躁。
因此身为圜狱牢头,即使今日不是他当班,他也得亲自坐镇,才能镇住那帮蠢蠢欲动的小子。
项知是蹲在圜狱门口,守株待兔,果真等到了吃完年夜饭后,来圜狱视察的裘斯年。
他拦住他,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并递上了五百两银票。
他想先试一试裘斯年的深浅。
若是全掏出来,便连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了。
他袖中还掖着另外的两千五百两,随时准备拿出。
没想到,裘斯年淡漠地瞄了一眼银票,低头对他行了一礼后,越过他就走。
项知是没吃过这等闭门羹,一时心火上升,追在他身后紧走了几步,气得咬牙切齿,刚想要骂人,心念一转,便沉默地跟上了他。
雪飘天静,云暗九霄。
身着一身厚重大氅的项知是尾随在裘斯年身后,直接进入了圜狱。
起先,项知是以为他知道自己的皇子身份,有意讨好于他,或是挖了个坑给他跳,等着事后回禀父皇,治他一个私入圜狱之罪。
可看到狱中的乐无涯,项知是呆住了。
不是因为旁的原因,只是因为,乐无涯命若悬丝,胸中只剩下了一口热气。
既然是死在顷刻,若是有相熟的人肯来陪陪他,送送他,那便是最好的了。
项知是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入狱门的,只知道自己再有知觉时,他已将乐无涯冰冷的手抓在掌心,焐在心口。
昔年拉弓引箭的指掌,早已失去了丰盈的血肉,只剩下了枯瘦的骨节。
察觉到有外人到来,乐无涯吃力地睁开眼睛,眼白透着鸦青,向来明亮的紫色瞳仁竟然带着一层烟笼似的灰:“谁呀?”
项知是不说话。
乐无涯吸了一口气,肺里受了凉,顿时咳得惊天动地。
但他浑身的血几乎都在昨日咳出去了,此时已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声音里满是抑制不住的喘音:“使这么好的暖香,是小七呀。”
项知是忍了又忍,终是将那难捱的酸涩囫囵吞了下去:“乐无涯,你终于要死了吗?”
乐无涯从数日前便听不大清东西了,茫然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项知是伸手捂住他的耳朵,又捏一捏他的耳垂。
耳朵薄而凉,耳骨轮廓分明,耳垂却是小巧。
……是福薄之相。
项知是用掌心给他暖着耳朵,话里却是不肯饶人:“你死了吧。这么活着,太难看了。你死了,我给你收尸。我把你烧成灰,用个漂漂亮亮的东西盛起来,带你看天涯海角去。”
他把嘴唇贴到他耳边:“你想要什么来装你的骨头?你可以选。”
这句话,乐无涯也没听太明白。
他耳朵里轰隆隆的,宛如万雷鸣动。
实际上,是他太瘦太弱了,血在他薄如蝉翼的耳膜中汩汩流动,才显得声如洪钟。
见他露出呆相,项知是心口发酸,自作主张地替他定了下来:“就用花生吧,健康长寿,多子多福,祝你下一世……”
话噎在了他的喉咙里。
项知是喃喃道:“我才不盼你多子多福。我盼你下一世还是孤苦伶仃,无后之命,只有我一个人陪着你,我会——”
想到这里,他咬了咬嘴唇,撤回了一个诅咒:“不,你不要孤苦伶仃。你只要无妻无后就行。不许你再娶老婆……”
他压低了声音,近乎耳语:“我给你当老婆。”
项知是觉得自己好像也不大正常了。
许多话明明发自他口,却句句既混账又离谱。
他想,都怪乐无涯。
谁叫这人非要娶亲?
他虽然不心悦他,可要是能越过小结巴,越过戚红妆,独占于他,做妻子就做妻子吧。
相比于他颠三倒四的诅咒,乐无涯的条理反倒更清晰一些:“小七……是小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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