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阿响十分不自然地坐在车上,他现在的窘迫境况和衣冠楚楚的男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路上,他甚至不敢看一眼后视镜。
这个点医院人不多,罗阿响挂了个急诊。替他看诊的医生是个年轻小伙子,给罗阿响用酒精消毒的时候,见他一声不吭,于是打趣道:“你真能忍,要是我的话嗓子都叫哑了。
罗阿响没说话,只是朝他笑了笑。
面前的男人随意地靠在椅子上,湿透的黑发贴在额前,他似乎是困了,一双桃花眼迷蒙地半睁着,方才那一笑能看出敷衍,但却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医院惨白的灯光打在他脸上,充满了脆弱的美感。年轻的医生看得愣住了,甚至连脸都有些红了。
“能麻烦您快点吗?”罗阿响没忘记还有个人在外面等着,对着医生催促道。
医生听到声音,回过神来,把药小心翼翼地往伤口上涂,三两下包扎好了,不知道是不是存着什么私心,对罗阿响说:“最好三天后再来换一次药,不要碰水。”
罗阿响对他道了谢,站起身来离开了诊疗室。他现在已经相对刚才来说情绪稳定了不少,他长出了一口气。身上的衣物还是湿的,他把有些影响视线的头发一把撩了上去,露出了光洁的额头,看起来也比刚才精神一些。
男人在医院外面的檐下,似乎正在打电话,罗阿响便站在一旁等他。等男人挂了电话,转过身,罗阿响借着医院大厅的灯光,总算看清了对方的脸。
罗阿响设想过无数次和谷肆见面的场景,却怎么也没想到再见面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方看见他时,眼中并没有什么惊讶情绪,看来是早发现了他是谁,只有他自己像个瞎子一样什么也没发现。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现在的惨况,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谷肆开了口。
“走吧,我送你回去。”
罗阿响点了点头,一声不响地跟在谷肆身后上了车。
“总算认出我了?”上车后谷肆系安全带时从后视镜看罗阿响,从他的视点看后座灯光有些昏暗,但能看清后座的男人明晰的轮廓,看起来比以前更加脆弱易碎,跟个瓷器似的,带着些透明感,好像随时都会消失。在他问出这个问题时,明显能感觉到空气凝固了一瞬。
这种境况下的久别重逢对罗阿响来说过于残忍,几乎将他少年时的骄傲挫骨扬灰,在面对谷肆时就更加卑微起来。当初和谷肆在一起时,谷肆见过他风华正茂、飞扬跋扈的少年意气,还能接受这被生活打磨得伤痕累累的他吗?
“不好意思,有点近视,加上今晚雨大,视线不好,所以没认出来,谷肆,好久不见。”罗阿响心情差到极点,但还是给了谷肆一个标准微笑。“还有,谢谢你。”
谷肆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他地址。罗阿响也忘记了刚租的房子在哪里,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心不在焉地报了个地址。
他的新居室并没那么好,只是勉强能住。但他如今在谷肆面前早就没有尊严,都被他看见了最狼狈的时候了,还在乎这些干什么。罗阿响并没有多么挫败,许是这些年早已适应了。他扯了扯贴在身上的衣物,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谷肆车技不错,开得又稳又快,很快就到了。
“谢谢啊,要不上去坐坐?”罗阿响本来笃定地认为少爷一样的人会拒绝他,所以礼貌地客气一下,没想到谷肆却给了他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
“好啊。”
刚租的房子他刚搬过去,连行李都没整理,这下难办了。罗阿响又皱了皱眉,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谷肆就打开后备箱抱起了那一箱书,“走吧。”
“那个,我房间还没收拾,要不先出去吃饭?”
谷肆原本走在前面,听到他的话停住了脚步,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罗阿响的眼睛说:“你确定?”
罗阿响不知怎么有些心虚,他少有地不淡定了,盯着自己已经被水浸透的鞋,“不怎么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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