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不言声。
之慎看她低了头落在自己身后,忽然间咬牙——他之所以恼火,多半是因为,其实慧安说的对……可是慧安怎么会理解这里头错综复杂、环环相扣的矛盾呢?
慧安明白他心烦,陪着他,不再多话。
她平常满心里装着这家里无数大大小小的事,此时大半的心思倒都在静漪身上。静漪进门时的样子、进门后的表现,尽管克制又有礼,可她怎么看都觉得心疼和心酸……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静漪是她的小姑子,更是朋友。那曾是多么快活的一个女子啊……
“不知道父亲和小十能谈出什么结果来。”之慎却忍不住又说。他走到吧台边,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兰地。仿佛酒能浇灭他心里的烦躁和不安。
“父女俩,不管谈什么,能谈就好。这个我倒不担心。父亲很疼静漪的。”慧安说。
“这倒是。”之慎点着头,“不过打起来也是真的打。”
慧安听了,沉默片刻,说自己先去看看孩子,之慎点了头。
他看着慧安往他们卧室方向走去,喝了口酒。他顺手按了按铃,过一会儿,出现在他面前问他需要什么的却是之鸾。
“我正好在厨房找吃的。”之鸾举起手中两个纸袋,放在吧台上。打开来,是起司条和五香花生米。之慎看了这简单的食物,有些不满意,咕哝了一句怎么只有这个,还值当巴巴地去厨房亲自拿么?之鸾不以为然,“别小瞧这个。就这个,我们那边厨师做得也总是味道不对。弟妹调教厨子可不一般。这一样,连母亲都认可的。”
之慎听了这话,倒也没什么可说的。
之鸾索性坐下来,也倒了杯酒,碰了下之慎的杯子。
“小十要是知道陶骧并不值当她为了他和家里人反目,会怎么样?”之鸾忽然说。
之慎心一动,问道:“七姐,这是从何说起?”
之鸾将酒杯放下,歪了歪头,余光瞥向楼上——楼梯上出现了个黑色的身影,是林之忓。他没有往下走,在对柳妈吩咐什么。柳妈下楼来,林之忓发现之鸾正在望着自己,对她点点头。然后仿佛掠过的一片黑影,回到他该在的地方去了……之鸾重倒了杯酒,见之慎也在看着她,笑了笑,说:“我不过一说……难道你打心眼儿里觉得陶骧这个人,值当小十托付终身?小十就是蠢材一个,戴孟元把她当垫脚石,她为了他几乎毁了前程;眼下为了陶骧恐怕她也是要同父亲闹的。可那陶骧娶她,又是有什么好心思了?她这几年也是风光过,大约也以为自己在陶家是站稳脚跟了。这一样,又显得她幼稚——非得事到临头方知道那陶骧和陶家也不是什么好人好人家。”
之慎皱眉。
“釜底抽薪,让小十一无所有,才知道他们待她,到底有几分真心。”之鸾叹了口气。看柳妈下来,“柳妈,父亲有什么吩咐吗?”
柳妈忙回答,说老爷让泡一壶雨前龙井。
之鸾等柳妈走开,才轻声说:“看看,也只有小十。”
之慎仿佛不明白她的意思。
之鸾慢慢地说:“从前在沪上读书的时候,小十后来不是不和我们一起住了么?父亲常常来我们这边的,但是来了也不怎么和我们说话,就是问问功课,问问需要什么,一起吃吃饭,旁的便没有什么了。有一回我和之凤去小十那里,恰好父亲在。我就看到父亲和小十,在阳台上一人坐在一张椅子上,喝茶读书。我还记得小十读的是一本诗集,父亲在看什么我忘了……之忓也守在那里。我好久忘不了那个情形,和之凤说,父亲怎么从来没有跟咱们那样坐下来,喝喝茶、看看书呢?她说那有什么,父亲最疼小十难道你不知道吗?我当然知道,我只不过是很羡慕……”
“可能现在小十反而要羡慕你。”之慎说。
之鸾笑了笑,说:“也许吧。人在这世上也得有一两样得不到的。苦归苦,却也得尝过了,这一世才没算白过。”
柳妈带着丫头端了茶经过,不声不响行礼之后继续前行。
那茶香令人心驰神往。
“从这儿走到书房,时候要掐得正好。不然水温高了低了,茶闷得久了短了,入口都不是最佳……父亲怕是要不高兴的。”之鸾笑微微地说着,喝了一口酒。
之慎看着她,说:“不该跟小十说的,别跟她说。”
之鸾斜了他一眼,没出声……
此时楼上程世运正和静漪在他的书房里。
静漪遵命坐下来,在靠近窗边的沙发上。外面雨下的还是很大,从屋檐落下的雨柱冲击着阳台上的花岗岩栏杆,发出激烈的声响,仿佛湍急的河流。
程世运坐下来,便开始慢慢地塞着他的烟斗。
静漪见父亲并不开口问话,她也不急于说什么,索性坐着看看这屋内设置。上次来,她也没有把这宅邸内各处好好儿地看一看。比起庆亲王府那桐荫书屋来,父亲这里的书房称得上简陋……之忓敲门进来,等柳妈将茶放下,他刚要出去,程世运说:“之忓来一起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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