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看热闹的监生越来越多,好在其他博士和官员及时赶到,将他们赶了回去。
“今日宫里发生了何事?”茫然了片刻后,裴厌辞冷静地问道。
“大人顶撞了陛下。”方清都跟了齐祥好几年,既是上司,也是朋友,此刻哀痛万分,但还是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大人带我入宫,要我放弃祭酒之位。”
“方司业,你不必……”裴厌辞刚开口,被方清都打断。
“齐大人已经劝过我了。”他道,“他与太子殿下据力争,大人之前的暴脾气又上来,激动地吵了起来,直接一头……”
他哽咽了下,尽量保持镇定,“一头撞在了大殿的柱子上。”
裴厌辞有点难以解。
“他不用如此的,倘若你接替他的位子,我辅佐你,国子监未必差到哪里去。”
“你不懂。”方清都摇头。
裴厌辞是不懂。
他不懂这群书生可笑的固执,就不会变通一下吗?
而且还是因为一个才相识几个月的下属而丧命。
这在他看来有点可笑。
“他撑着最后一口气,从宫里回到国子监,本来想见你最后一面,可惜……”
方清都脸上闪过悲痛,愤怒,不甘,最后又尽皆收敛,成了往常古板严肃的样子。
“裴厌辞。”他从齐祥的遗容中抬眸,抬起手,重重地放在他的肩膀上。
他知道齐祥方才想要说的。
“以后国子监,就靠你了。”
裴厌辞呼吸一滞。
身后,祭祀的礼堂正上方挂着一块匾额,上书四个大字。
万世师表。
他没想过这么沉重。
前尘
裴厌辞又病了一场。
之前那场风寒没好全, 那日又淋了雨,病根复发,这回更严重, 还发起烧来了。
因着生病, 他睡得也不踏实,夜里总是时不时地会梦见一只手, 枯瘦, 冰冷, 却有力, 在死死抓着他。
这勾起了他十分久远的记忆。
有时候, 是一只细瘦孩童的手, 将他往寒潭中拼命地下拽, 他不知道为何一个十来岁连温饱都难的小孩哪来那般多的力气, 直到那团黑影模糊成扭曲的恨意, 不甘地沉底。
有时候又是一只肥胖白嫩的手,虽然人到中年, 还被酒气掏空了身子, 却很温暖干燥。直到临终前,那只手才干瘪下去, 青筋一根根狰狞地从枯槁如纸的皮肤里显露出来, 仿佛一根根即将破体而出的蠕虫。
他伸出了手, 却没有人敢回应他,也不想回应他。
直到裴厌辞抓住了那只手。
咽下最后一口气前,他慈爱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只来得及说一句话。
“多吃点饭,别这么瘦了。”
他的父皇,在经历身体的隐疾, 几个公主接连去世的打击后,变得残暴不仁,喜怒无常,接连的天灾人祸下,民怨四起。这样一个注定会留下无上骂名的皇帝,将所有温柔都给了唯一的孩子。
可惜,裴厌辞没有听他的话,他常常在御书房处政务到深夜,忘记吃饭是常有的事情。
自从他的父皇驾崩之后,再也没有人敢提醒他,该按时吃饭了。
这些已经尘封的往事,随着轮回转世,他自觉已经忘记,却在想起齐祥临终前的那一握,又鲜活地出现在他的梦里。
他带着一身冷汗惊醒,半晌才回神,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一股凉风从床外吹来,阴嗖嗖的。
隔着云鹤青纱帐,就着夜色,他看到了一个人形的黑影,手里拿着白骨缎面的折扇,正坐在床边,不紧不慢地为他扇风。
他撩开纱帐,果然是黑衣白扇的棠溪追。
大半夜吓死个人。
“我听闻齐祥以死明志了。”九千岁慢悠悠地摇着扇子,修长的手指抓着雪白锦帕,为他细细擦拭额头上的汗,“做噩梦了?”
“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裴厌辞思绪仍沉浸在梦中,脸色带着硬壳般的冷漠,不愿多说,“帮我拿套干净的里衣来。”
棠溪追收了折扇,依言给他拿东西,回来时,手里还多了一条湿布巾和一条干布巾。
他服侍人擦了身上的汗,换了衣裳,扶着他又躺回去,盖好寝衣,又被他掀开。
“别动,烧刚退,可别又反复了。”
裴厌辞不挣扎了,任由他盖上。
热天发烧,当真难熬的紧。
“你院子缺人手,那三个都不是会伺候人的。”他去桌上倒了杯凉水,塞到裴厌辞手里时,刚好温温的适合入口,“你也是个不会照顾自己的。”
“你会照顾人,要不要来我这宅子掌中馈?”裴厌辞嗤道。
“你这小破屋子哪来的中馈。”
棠溪追含嗔带怨的一眼,把裴厌辞瞧得心神荡漾,但也没有精力和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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