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小兽,是一个小孩。
行天剑雪亮的锋刃,轻易就能划破那小孩脆弱的脖颈,慕昭然急忙扑上前去,喊道:“师兄,不要!”
她全然忘记了,这只是一段过往之景,她只是一个外来的看客,谁也看不见她,她也阻止不了什么。
游辜雪看清了朝自己袭来的只是一头体型幼小的小兽,手腕一转,立即想要收剑,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小兽悍不畏死地撞在他的剑上,抬起稚嫩的爪子,拼尽全力挠在了他脸上。
游辜雪额上被一股刺骨寒气逼入,眉心的灯焰纹被抓扯下来一刹,瞳中所见的小兽倏然一变,成了一个半大的孩子。
他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诧异地退后半步,执剑的手指染着血,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又被他收紧五指,牢牢握住。
只是一瞬间,那悬浮出的灯焰再次没入他的眉心。
缓缓滑落地上的身躯又变作了一头伏地的小兽。
是幻觉么?
游辜雪站在那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心的鲜血,随后怔愣回头,环视过地上被他斩杀于剑下的雪兽尸骸。
他额上的抓伤渗出血来,顺着眉心往下淌落,淌入他疑惑的眼睛里。
慕昭然站在他身前,脑海里回荡过阎罗之前的问话,他问:“如果站在那里的人是你,你会希望自己杀的是人还是兽?”
她试着伸手碰了碰眼前这个无措的少年,手指却从他身体上穿过。
就当她自私好了,她现在只希望,他方才什么都没有看见,永远蒙在鼓里,永远也不要知道真相。
只可惜,若能被这么蒙混过去,那就不是游辜雪了。
隐雪城修士前来收走雪兽尸骸,游辜雪暗中留了一道剑气在这渊谷之中,随同他们一起离开,当天夜里,他便又独自一人循着剑气返回了这里。
他站在冰川之上,低头看向渊谷内悲鸣的雪兽。
白日里,隐藏于各处的雪兽全都出来了,它们齐聚于渊谷中心,正在举行着什么仪式,悲鸣声一阵阵地在渊谷内回荡,不断击打入他耳中。
这不是灵智未开的兽类,会做的事。
游辜雪心里忽然生出一股畏怯,那瞬息的一眼,或许只是他眼花了,又或许只是那雪兽的幻术,这世上有许多擅长使用幻术的妖兽,以幻动摇人心。
隐雪城在这冰原上存在千年,城中居住着上万民众,若没了灯油,灯焰熄灭,他们将会被冻死在这座冰原上,他所接到的任务,只是前来协助隐雪城主取得灯油。
取完灯油,他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他应该接受城主的邀请,留在隐雪城中,观看他们热闹而盛大的祝灯节庆,以天道宫行天剑君的身份,接受城中民众的拜谢。
而不是在这一座渊谷之上,听一群雪兽的哀鸣。
游辜雪不断地说服着自己,可那一瞬间所看见的小孩的眼睛,像是噩梦一样刻在了他脑海里,难以忽视,难以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蒙混过去。
他在崖上站了许久许久,终于闭目抬手点在自己额上,指尖电弧没入那一枚灯焰纹,一寸寸将它拔离眉心。
寒气即刻侵入经脉,如尖刺扎入丹田,试图冻结他的真元。
游辜雪周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一重寒霜,紧闭的双眼睫毛上也凝结上霜雪,他指尖托着那一点豆大的火焰,缓缓睁开眼睛。
煞气凝聚于谷底,煞气中所呈现的景象,自然也在谷底,慕昭然只能从谷底仰头,遥遥地看到冰川崖顶之上那一道孤立的身影。
冰原的月色很亮,但渊谷内寒雾弥漫,隔得实在太远,她无法看清游辜雪的模样。
渊谷内的雪族人千年来积聚的悲愤终于在这一夜爆发,他们一个个从躲藏之处走出来,坐在渊谷中心,切割开自己的手腕,用鲜血起了一个献祭的大阵。
随着雪族人一个个地死去,这法阵的力量也越来越强,当最后一个人闭上眼时,地底轰隆一声巨响,冰面裂开,无数的黑气从裂隙之中喷涌而出,携带满谷冰石聚合成一座巨大的冰雕像。
慕昭然睁大眼睛,不,不是冰雕像。
这些雪族人以生命起阵,用渊谷地底寒髓,共同炼制出一座剔透的冰石石相。
那石相足有百仞之高,身形健硕,堪比一座险峻的冰山,同四周的雪族人一样,身上刻满了雪族的图腾。
冰石石相睁开眼睛,一双虎目煞气逼人,黑色煞气没入它的身体里,化作它体内的血液,不断地沿着图腾循环流淌。
慕昭然的石相坐在她手心里,仰头望向那一尊高逾百丈的冰石相,隔着百年的时光,竟能和对方生出共鸣。
它也是一尊地煞石相。
地煞冰相屈膝蓄力,轰隆一声弹射出渊谷,巨大的力量震碎了谷底,将这些雪族人的尸身埋入碎裂的冰雪之下。
慕昭然仓促回头,崖上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了。
这一段旧日之景从这里骤然断开,慕昭然睁开眼睛,重又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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