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山行宫由神机营把守着,想要将人带出去,不容易。
唐绮眸中惊变,愣怔几息,而后双眼微眯,道:您是怎么知晓的?
于延霆没有再说后话,只伸手拍了拍唐绮的肩膀,错身往前侯府马车边大步而去。
回公主府的路上,唐绮一直在沉思于延霆最后所言,于延霆能看出来她要将母妃带出行宫,脱离皇室,那么旁的人呢?
比如现今坐在皇位上的天子,她的大哥,唐峻。
勤政殿内。
楚谦之一副金算盘打得很是响亮,唐峻叫了曹大德奉茶,又请柳栖雁单独到屏风后去坐。
他心里有事,急于让这一切尘埃落定。
万里江山图所裱的这面屏风,还是昔日成兴帝寿诞,唐峻送上的生辰礼,如今这图将户部侍郎隔绝在外,里头的柳阁老,成了唐峻能信得过靠得住又拿捏得了的人。
他当了皇帝,柳阁老受先帝托孤,怎么着也得尽心为他筹谋,这已然不是为他一人筹谋,而是为了整个唐国来筹谋。
唐峻坐在左首,挥退侍奉两侧的宫人,直奔紧要的事儿说:先生,此战安顺能凯旋归都吗?
柳阁老不想他会这么问,摇摇头说:老臣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陛下着实抬举了。
唐峻端起桌上的杯盏,一杯热茶泼洒满地。
他蓦地一改先前议事时,那副讨好唐绮的模样,强硬道:这水泼出去了,朕便没打算将之收回来。既要捷报,亦无归都。
柳栖雁眼皮直跳,忍着慌乱,咬牙道:殿下她,不会反
唐峻把空掉的盏子放回去,复又温和地笑道:连三弟都要帮着她将昭太妃接出宫,先生曾教过她,还能不知她作何盘算?您说此话,您自己信么?
柳栖雁听着唐峻将旧事重提,心知帝王的权威不容半点挑衅,杵着拐杖离座跪下。
她活一日是一日,大半截身子埋土里了,还是避不开这些权力上的对较。
唐峻在冷漠地看着她,她俯首叩头,颤巍巍道:陛下与殿下是手足情深,周氏谋逆当晚,殿下就已选了做纯臣,还望陛下明鉴。
话音一落,唐峻陷入沉默,殿内一时只闻噼噼啪啪的拨珠声,外边的楚谦之还在专心致志精打细算。
气氛变得紧张,柳栖雁没跪多久,额上就出了细汗。
唐峻打量她片刻,终究是没折腾她这把老骨头,上前弯腰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又变作一副颇为无奈的神情,长吁短叹道:大柱国也力荐安顺出征,这事儿谁还看不明白呢?纵使朕信安顺没有反心,朝中支持正统的群臣,又如何会信?朕也为难啊,此刻,便只想出一个法子,望先生能帮帮忙了。
柳栖雁刚坐到独凳上,闻言猛地抬起头,问说:陛下想到了什么法子?
唐峻坚持将她扶着坐稳,躬身道:安顺与妹媳伉俪情深,此次挂帅出征,她定想带着妹媳同往,朕要先生出宫走一趟公主府,说服她将妹媳留在都中。
柳栖雁登时明白了唐峻的意图。
唐峻怕唐绮谋取皇位,最主要的因,在于家,在忠义侯府。于延霆的银甲军,于延霆手里的兵马大权,全是隐患,他暂时动不了于延霆,就只能将于家女和唐绮分开。
如此一来,可保唐绮在边南老实打仗,没有底气去拥兵自重。
这些先前没人教,唐峻先前便不会,他在这短短数月里,师承柳栖雁,飞速成长起来,用这手顺水推舟,可谓是初见锋芒,恰到好处。
柳栖雁断然是没想到,自己会自食苦果。
可她另一面又觉着有些欣慰,眼见着唐峻从任打任挨逆来顺受的那副样子,到今日长了真本事,总算没有辜负成兴帝为他铺出来的平坦帝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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