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病床上的时候,俞弘维的眉头就没舒展开过,身体团着一直在小幅度地动,像痉挛一样。
化疗过后,验血结果显示白细胞低,数值始终上不来,没办法又打了升白针,打了针后又开始发烧,全身的关节都是疼的。
看起来好好的人,进了趟医院再出来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这个情况,梁文辉不是没想过,想过但没想到有这么痛苦,他现在极其矛盾,不治怕俞弘维没剩多长时间,治了又怕俞弘维剩下的时间没有任何生存质量可言。
梁文辉试过劝说俞弘维跟他的父母联系一下,总觉得没什么比亲情更重要,但俞弘维不同意。
他们家不算普通,从他离开家的那一天大概就知道他在什么地方,这么多年要是对他还有一丝惦记或许早就找上门了。
“早就说了,当没有过我这个儿子,”俞弘维说,“我不是没求过,求也求不来的,就算了吧。反正他们还有别的孩子,非常优秀又合他们心意,能继承他们的家业,给他们养老送终,我死都要死了,就别去碍他们的眼了。”
现在的俞弘维蔫蔫地窝在沙发里,好像是责怪其实是趁机撒个娇,跟程毓他们抱怨梁文辉,说把他当成了猪,从睁眼开始就要往他肚子里塞吃的。
“这两天我都胖了呢,”俞弘维捏了捏自己的胳膊,“肉都瓷实了。”
“可不能浪费他手艺,他做饭多好吃啊,”程毓说,“当初我跟原儿吃的第一口炸蚂蚱就是他做的。”
俞弘维笑着皱了下眉头:“这我可真吃不下去。”
几个人在那儿闲聊,只有梁文辉一言不发,一直拨弄着茶几上的一个小陀螺。
“哥,”项耕用指尖轻轻敲了下桌面,“咱俩出去抽根烟?”
梁文辉愣了一下:“你刚多大就抽烟?”
“都成年两年了呢,”项耕笑了笑,又拍了一下外套的兜,“走吧。”
“很久没闻烟味了呢,”俞弘维看着他俩,“别出去,就在这儿抽。”
“走!”梁文辉一下子站了起来,也拍了拍裤子,确认打火机在兜里,“出去!”
太阳高了起来,这会儿站在外边也不觉得特别冷,两个人点着烟也不说话,就站在墙根儿下一口接一口地抽。
“程毓心里装的事儿多,”烟抽了一多半,梁文辉突然开口,“你对他多点耐心。”
项耕没马上回话,梁文辉跟他说的这么一句让他有点意外。
“你别吓我,”过了几秒,项耕说,“俞老师那儿还指望着你呢,说得我头皮都快炸开了。”
梁文辉愣了愣,夹着烟的手挠了几下早该去理的头发笑了出来:“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有点不放心……程毓。”
“是不放心我吧?”项耕笑了笑,“怕我始乱终弃。”
“胡说,”梁文辉回头往屋里看了一眼,俞弘维情绪还不错,跟程毓有说有笑的,“他一个大男人怕得着你始乱终弃么。”
“挺大一老板还挺封建,别担心我们了,看你这魂儿都没在身上,”项耕掸掸烟灰,看着墙头叹了口气,“别这样,事实改变不了,只能让自己尽量往好的地方想。”
“我就是觉得他太可怜了,”梁文辉说,“每一步都走得这么难。”
“别给他压力,”项耕顿了一下又说,“他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梁文辉点了点头,没两秒,一颗大泪珠掉到了他脚下的地面上。
他们没待太长时间,俞弘维体力支撑不了太久,又过了几分钟他们就出来了。
“我感觉,俞哥,”这次换项耕开车,他调了下座椅,又顺手往后视镜上挂了个小木牌,“不太好。”
“嗯,状态太差了,”程毓拿起木牌看了看,“这又是哪来的?”
“学你啊,”项耕说,“自己刻的,辟邪保平安。”
一个方形的小牌子,上边刻着“出入平安”,字体很漂亮,还抛了光,应该是涂了一层什么,显得油亮油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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