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序笙二十来年的人生里,梁儒海在绝大多数场合里都是缺席的,小到幼时的陪伴,大到成人礼,梁儒海无一次发挥过一个父亲的本色。
始于商业性质的联姻总是走不长远的,更何况梁儒海本身就是个收不住心的人。婚姻非但拴不住他,还为他的拈花惹草提供了一层遮蔽衣,而女人的忍让更是助长了他为所欲为的气焰。
梁序笙妈妈在生他之时落下了病根,终年拖着一副羸弱的身体,她早就丧失了斤斤计较的气力,本就不多的那点感情也在一次次日升月落中逐渐干枯消逝,是以在不触及生存底线的情况下她对梁儒海的所作所为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一心过好自己的日子。
两人多年貌合神离,在某种程度上倒也算过得相安无事,唯一会受这段名存实亡的关系影响的只有年幼的梁序笙。
懵懂无知的年纪里尚未与外界建立过多联系,梁序笙本能地对父母家人抱有强烈的情感需求,他也想不懂为什么即使考了一百分也只有司机叔叔愿意来参加他的家长会,明明班上最淘气的小孩都能得到家长的陪伴。
他更想不懂这个被他称作爸爸的人为什么从来不像班上其他同学的爸爸那样愿意抽出时间来陪他玩游戏。他只会一遍遍用别人告诉他的话来安慰自己:爸爸太忙了,不可以添乱。
可是后来梁序笙长大了,也就不再庸人自扰地思考这些问题,他开始明白,梁儒海的彻夜不归、梁儒海身上时常萦绕的脂粉香气,都可以用另一个简短的名词来囊括——负心汉。
他讨厌梁儒海的用情不专,讨厌家里充斥着的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抑,宛如霏霏不绝的梅子雨,带着经久不散的潮湿。
这片潮湿的记忆在今夜再次缠上梁序笙的梦境,聒噪、混乱、散发着雨后难以摆脱的霉味却又万般真实。
许是对过往太过抗拒,梁序笙一觉醒来时头痛欲裂,梦里残余的潮湿感仿佛横穿时空又落到了他身上,让他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他一喝酒就容易断片,关于昨夜的碎片化记忆轻而易举被不堪的梦覆盖。他坐在床上低头回想了半天也没记起来跟柳絮吃完饭之后的事,但转念一想也不是多重要的事,便放弃了纠结于此。
出房门时恰好撞见阮寻澜穿戴齐整地从梁儒海的卧室出来。他今天穿了件高领的黑色内搭,衬得脖子更加修长性感,肩背打得笔直,像活脱脱的衣架子。
梁序笙淡淡瞥了一眼,对他儒雅端庄的气质视而不见,抬脚路过时却被一把拽进了房里。
他毫无防备,脚下不稳,直直跌进了阮寻澜怀里,被轻车熟路地压在门板上亲。
“唔……”独属于阮寻澜的气息缠上来,上颚被舌尖灵巧地刮蹭舔舐,激起一阵细微的电流,梁序笙瞬间软了身子,微微眯起眼睛发出轻哼。
阮寻澜把着他的腰,大手钻进睡衣里游走,揪着乳尖玩弄了一会儿后又去捏捏腰上的痒痒肉,梁序笙轻喘着躲开,推搡间勾到了衣领,他眼尖地看见了阮寻澜黑色领子底下若隐若现的红痕。
推拒的动作霎时变得激烈起来,梁序笙硬生生抵着阮寻澜的胸膛将他推开,突然就福至心灵地明白了他今天为何穿起高领的衣服来。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为了藏梁儒海留下的那些印子。
他最不想接受的事终究还是被不加掩饰地摊到了他跟前来。
阮寻澜怎么可以在跟梁儒海欢好之后还镇定自若地跑来找他纠缠?
那样自然,那样无所谓。
梁序笙很想扒开阮寻澜的衣领仔细看看那枚吻痕是不是错觉,很想证实方才那一晃只是他看花了眼,但阮寻澜瞧了瞧手表,在他动手前整理好了着装说:“我冲了蜂蜜水,你待会儿记得喝。我先去上班了,晚上见。”
那不确定的一眼成了梁序笙一整日魂不守舍的根源,他熬到了晚上,在阮寻澜往日到家的点之前跑到客厅里守着,对方甫一踏进门他就嗖地站起来。
出乎意料的是今晚梁儒海没一起回来。
不回来正好,无论如何,梁序笙都要在今晚把话说明,梁儒海不在正合他的意。
阮寻澜奇怪地看他一眼,脱了外套上楼,梁序笙亦步亦趋跟上去。阮寻澜进书房他也进,阮寻澜到卧室拿睡衣他就靠在衣橱旁等,拿完衣服往外走时梁序笙的动作也毫不含糊,总之是阮寻澜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寸步不离。
快进浴室时阮寻澜终于噙着笑回身问:“怎么了?一天不见,想我了?”
“我有话想跟你说。”
阮寻澜进去把衣服挂好,又出来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身上沾了灰,等我洗个澡再说。”
梁序笙欲言又止。
阮寻澜在关门前瞥见他这副样子,便隔着条门缝说:“小笙这么着急的话,也可以进来跟我一起洗。”
梁序笙:“……”
梁序笙步子向后一退,果断转身离开。
一天都等过去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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