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沈昔全为中心,那云洞扩开,阳光重新露头,仿佛刚才的凄风苦雨都是一场幻觉。
“圣人啊!”
“是仙子,是神仙——”
万众跪拜欢呼,地上的雨水还散发着血和泥土的腥臭,但此时无人在意,他们的心就如同这天气,随时可以倒戈相向。
沈昔全的身体如一尊坚不可摧的神灵石像,高高矗立在他们碰不到的高空。
周清扬作为唯一立着的人,忽然感到一阵恍惚,一切好像一场梦一样…
高高在上的那个人,自己究竟喜欢她什么呢?
钦羡她的权力?地位?实力?这些自己一辈子也得不到的东西?
周清扬滚烫的心在胸腔里跳动,她是一个热烈的人,鲜活的人,从未停止追求更好的。此刻,无疑,沈昔全就是最好的,而且还是她的。
这样的人生,还不够吗?
就停在这一刻不可以吗?
周清扬捂着心脏,脸色惨白,不可抑制地弯下身子去。
一眼就看到了城门前滚着的那两颗人头。
淋满了雨,沾满了泥土。
何其可怖。
两双眼睛四只眼珠一错不错的盯着她。
周清扬如烈火烹烧般的身体好像给一股冰凉阴冷的水一浸,冷却下来。
她的头脑从未如此清明。
低下头,金色的光辉炽烈地映在漆黑的水镜上,桃花仍旧浮现在她的面前。
幻象,好长久的幻象。
周清扬抬头,戒定碑里这座莫名而宝相庄严的神像似乎在微笑。
“你出来了,为什么呢?和幻象融为一体,世界任你主宰。”
她看着倒影出来的自己,不无讽刺地露出个笑来:“沉浸于虚假的世界,如同死去。”
“唉……”
神像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真真假假,谁能说清,你本应该是已逝之人,如今却还活着,怎知不是大梦一场?”
周清扬的异瞳里冷漠一片,丝毫不为所动。她捞起自己水中影,感受着流过指缝的阴水:“有所求,便是活着。”
“我是一个一直有所求的人。”
她猛烈地起身,冲向神像,神识化作一把尖刀,冷静而煞气冲天:“你并无资格,评判我的真假。”
她向着神像庞大的身躯冲去,黑色的水域无限延长,像是怎么跑也跑不到头。
忽而间,神像悲悯地一抬手,反而向她逼来。
周清扬猝不及防,穿透这金色,一头趴进柔软的被褥。
天旋地转。
“呃……”
她捂着脑袋,有小弟子前来敲门:“师姐,你不是说要我准备今年春天的桃花种子,今早要用吗?”
周清扬一头栽到地下,挣扎着应了一声:“放门口吧。”
该死……怎么会还来?不是该放她出去了吗?!
她在地上趴了一会,晕乎乎地起身,开门吹了一会凉风。
门槛上放了一包小小的灵种。
那是她花了三年,和赵靖源一起研究出来的,既没有花粉,又花香色浓的桃花种。
桃花是风流的花,但却愿意定居在无运峰。
周清扬把它们捧在手心里,一如既往地珍视。
沈昔全一个月前赶她回来,说要彼此冷静。可周清扬知道,她是在为斩断龙脉做准备。
兵发瘴气谷前,她要把这缠绕多年的麻烦一举清除,才好无后顾之忧地应对九尾。
走之前,周清扬问过她为何不要自己同去。
“你不会帮我。”沈昔全清醒无比:“可无论你帮不帮我,我都仍旧会收你为徒。”
她还记着那些闲言。
周清扬想了想,告别的话没能出口。
能再见的时候,就不要告别了,告了别,总像是永别。
这样,就当是一次寻常的离开,过不了多久,还能有重逢之日。
周清扬拎着那些种子,离开独自一人的无运斋,从院门前不远开始播种。
她像个凡人那样,亲自挖土,提水,灌溉,施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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