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大雨湿透了阑珊,也不会有人从家门后应一声。
应那:“哎哟,淋着雨作甚,快快回家来!”
回家去吧。
有人也这么与斐守岁说过。
斐守岁咽下反复无常的情绪,他知道是同辉宝鉴,亦或者是烛九阴的手段。
他端着无比冷静的心,却因冷静,让那温暖更加容易侵占。
烛九阴续道:“不过后来我拦下他啦,毕竟一滴血都没有的躯壳如何活命?更何况让补天之血浸泡大地,那还得了。”
“是……”这般?
斐守岁分明记得,陆观道说的是“飘走的老爷爷”。
烛九阴叹道:“在那册子上的神仙妖怪,不能随便杀生与救人。若干预了凡人命运,是会被雷劈的。所以我捏了个老头样子,也算慈悲。”
“您……”
斐守岁不知道开口什么,他心中虽有谢意,但话卡在喉间,总觉得别扭。
烛九阴知晓斐守岁的欲言又止。
“闲来无事罢了。”
“好……”一个无事。
话落。
斐守岁让亓官麓调转方向,跟随巽风而行。
烛九阴趁着斐守岁不注意,他掐诀一句,进入了同辉宝鉴。
同辉宝鉴是月上君的法器,用来轮回缘分未尽的红线,所以说它残忍,一面美人,一面白骨。
有情人在里头若能修成正果,便将红线续上,成就一段佳话。如若不能,轻则灰飞烟灭,重则轮回畜生道,做那朝夕之浮游,见不到垂垂落日。
而斐守岁这样的小妖,没有威胁,不曾狂妄,同辉宝鉴也就够了。
烛九阴的意识飘荡在火莲之上,他看到大火里,一点飞来飞去的水墨。
以及斐守岁手上的五行阵法。
“一个妖怪,却喜欢学这些正儿八经的东西……”烛九阴眯着眼,瞥见不远处的唐家兄弟,“找到了。”
于是一点暗红从上空缓缓落下,又正正巧,滴在了亓官麓的头上。
斐守岁:“??大人您……”
这是作甚?
那滴暗红开始霸占亓官麓的水墨身子,亓官麓还未反应过来,意识已然被挤占,强行脱离躯壳。
女儿家透明的魂魄在空中扑腾,斐守岁与她大眼瞪小眼。
“公子,我?”
斐守岁:“你莫慌。”
“我?”亓官麓指了指自己,又睁着眼看向被暗红裹满的水墨躯壳,“这是……我?”
“不。”
眼见暗红顺着水墨沾上斐守岁的手掌,斐守岁根本无处能逃。
两眼一黑。
守岁问:“大人这是要作甚。”
亓官麓:“什么大人?”
烛九阴的声音闷在暗红中,他笑道:“你困在这里如此之久,难道不想扇那群仙官一个巴掌?”
“什?”
斐守岁不敢置信,他看到暗红如藤蔓,攀爬他的臂膀,“劳请大人直言。”
“直言就是……”
话语猛地扭转,烛九阴的脸颊浮在暗红水波,原本亓官麓的后颈皮肉。
一张脸,虽然俊美,但诡异得出奇。
他咧嘴道:“你可以仗着我的威名,去闯一闯天宫~”
吞针
默然。
斐守岁疯狂消化烛九阴的意思。
闯什么?天宫?
莫不是关押他,那个戒律严森,皆是大能之地?
斐守岁脸上凝成一个:“您说笑了。”
“说笑?”
烛九阴的脸,跟随暗红水波,绕到斐守岁身旁,“我的每一句话,皆是精打细算,可没有取乐之意。”
斐守岁:“是吗。”不信。
烛九阴挑眉:“你在质疑我的实力?”
“并非。”
“那为何不愿?”
“是小妖……对,是小妖。”
用小之称呼,以谦卑为底色,斐守岁用惯了的身份,不敢妄谈反抗。
但心中总会遐想,那个没了束缚的样子。
恭维道:“小妖能逃离天庭,已是大幸。”
“就这么看着自己被捉弄?”
“捉弄?”
“是啊,他们在捉弄你,就在手掌上。而你,不知反抗,只想着逃。逃也就幸运。”
说着,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水波中升起。
暗红血水于指缝中溜走,想来是烛九阴的术。
水褪去后,那手掌上有一个抱头无声痛哭的小娃娃,斐守岁似曾相识。
好似是他。
一袭简便的白衣,墨发耷拉在衣上,坠在手掌。身子骨在微微颤抖,有眼泪湿透指节与衣襟。
烛九阴笑了下:“哭什么呢。”
“您打趣小妖。”斐守岁。
“我可没有,这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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