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一句:“托神之躯,化生之苦,往去极乐,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
咒术之外,一个金甲富贵的神现于大雾,祂站在斐守岁身后。
斐守岁脸面严肃,神的虚影不怒自威,挡住陆观道痴痴然的视线。
只见虚影一脚毫不犹豫,踩入怨鬼堆里。那些个怨鬼见到神祇就发了疯,抱住神的躯干,疯狂地啃食神的甲胄与仙力。神却还是那一副面貌,千年不变,站在那儿只有风霜。
斐守岁见术法将成,掐诀之手一旋,指尖对着大地,言:“忘川不渡魂,入我——”
深吸一气。
“梦来——”
还给可怜人的一场黄粱梦也。
此话落。
怨鬼一停,纷纷顿下动作,他们捂住嘴,捂住了五识,像是在无声呐喊。
只听彭得一声,他们接二连三地炸开了,炸成了春日的花团。
陆观道站在花团里,纯白的花瓣瓢泼在他黑衣上。
花团是槐花,而他一直仰头,不见槐花的悲,看空中绿色丝绸仙带散成水墨,看着怨鬼了却心愿。
而只有他逃过了所有度化,仍站在神的脚下。
“成了?”陆观道厚着脸问。
斐守岁垂下眼帘,一身佛装褪去,多闻天王的虚影也散:“是。”
陆观道身上的花瓣也如云烟。
“那……”
咽去话语。
斐守岁背手缓缓落到陆观道面前,是那身轻巧的衣裳,放在人群里像一个影子,一个淡淡的,没有光的身影。
亓官麓在后头看了眼,她观气氛之古怪,福了福,默默回到画笔之中。
哪有红鬃白狮子,哪有财富撑伞的神,这个寂寥的幻境又只剩两人。
相视无话可讲。
斐守岁心中一直盘算着陆观道所言,什么见与不见,又要在他身上加黑色镣铐。身边这个谜团初显的人儿,有些让他捉摸不透。
开口笑道:“走吧。”
便是一句可有可无的,能对任何人说的话。
陆观道握紧拳,抬眼时却没有丝毫反抗:“嗯,去寻谢伯茶。”
“……这是自然。”
斐守岁虽是笑着,但他察觉陆观道的温顺有些不对劲。
身周戏台明朗,大雾也散去不少,只有面前的人儿愈发浓稠。人儿遮住了自己的面庞,遮住了原先所有的预想,似是在告诉斐守岁。
他不是你想得那般好,他只是步步小心,终是要藏不住爪牙。
伸手,那谜团握住他的手腕。
手腕……
爪牙……
斐守岁端出一副客气,走向戏台亮光处,他心生一计,言:“只怕谢伯茶那边不好对付。”
“嗯。”
转头,墨发哗啦啦:“那你还想去吗?”
去救他,还是逃之夭夭。
斐守岁眯眼,笑看良心:“萍水相逢罢了,我是妖,他是除妖道士,而你……”
凑近些。
“你要与我一块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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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观道听罢,瞳仁微缩。
“你心里不是这样想的。”他笃定道。
斐守岁不语。
“你要去救他,就算我跑了,你也会去。”
陆观道在冷的气息里,闻到熟悉的槐花香,“你在试探我,对吗?”
人儿变了。
斐守岁眯眼:“谁知道呢。”
“……你就是在试探,”陆观道极少反抗,他的手握得愈发紧,“你想走,只想一人走。”
沉默。
“你觉得我是烫手山芋,但不忍心说什么,便想总有一日能跑远,躲开了就好,对吗?”陆观道那双毫不遮掩的眼睛,再次露出痴情来,灼得斐守岁冒出虚汗。
斐守岁避开人儿的赤热,他被说个正着,却只好佯装毫不在意:“并非你所想。”
陆观道看着他。
“是我害怕死。”
“我不信!”
“……”
斐守岁轻轻动了动手腕,那人儿的手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
完了,在梧桐镇就该跑的。
老妖怪还是一副波澜不惊之色,笑对陆观道:“快些走吧。”
陆观道抿唇看他。
“看我做什么?再不走,就真的只能给谢家伯茶上香点烛了,到时候要怎么向江姑娘交代。”斐守岁拉了下陆观道,周遭空白的气氛,让视线只聚集在彼此。
“陆澹。”唤一声。
试图打断目光。
斐守岁叹息一气,又言:“人不可没有良心。”
“所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什?”
斐守岁一愣,以为人儿说的是谢义山,便也没有放在心里,下意识回他,“是,你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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