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迟迟未能盼得谢时深上前,唯有拨开人群,无视身侧拥簇的众人,拔高声朝谢时深拔喊道:“楚今,数日前东宫闹贼,听闻往着谢家的方向而去,你可有察觉异样?”
众人闻言四处散开,悄无声息回了坐席,安静观望这场蓄谋的试探。
谢时深放下茶杯,淡漠回道:“想不到竟有此事,恕臣孤陋寡闻了。”
杨祈修揽着男宠在怀,用指尖把玩着男宠的青丝,若有所思端详谢时深的神情。
沉默少顷,杨祈修才道:“父皇整日命孤多照料你,那日出事后,孤立即派人去谢家,为何不见你出门相迎呢?”
他的话直指花灯会当晚,想必对杨怀朔之死有所耳闻,对谢时深而言,与其刻意周旋显得可疑,不如干脆承认当夜行踪。
只见谢时深回道:“臣去了花灯会。”
众人略微惊讶,纷纷朝他投去视线,目光中充满着疑惑和好奇,毕竟谢时深上京许久,几乎是皇宫谢家两点一线,极少在外抛头露面。
得知谢时深外出,杨祈修脸上乍现意外,挪了挪身子说:“可孤依稀记得派人去了两趟谢家,中间隔着数时辰,偏偏你都不在。”
席上气氛逐渐凝重,无人知晓杨祈修为何执着此事,唯独谢时深清楚他目的何在。
一旦他无法证明身在何处,等杨怀朔的死讯传开后,再经仵作推断出死亡之日乃花灯会当晚,谢时深今日种种所言便是最大嫌疑。
鹿厌藏在人群后方,此刻被困意折磨得不行,呵欠连天时听闻事关花灯会,不禁捡回几分精神,隔着人群朝谢时深看去,观察他接下来如何应付。
谢时深无动于衷道:“风花雪月事罢了,说出来污了殿下的耳朵。”
怎料此言一出,杨祈修竟愈发起劲,行为举止古怪,从榻上起身抚掌说:“与世隔绝之人有了艳遇,简直堪比奇闻,孤绝不能错过。”
他弯腰端起酒杯敬谢时深,续道:“何况孤听闻你去相亲了,你这般讲究洁身自好,孤实在不信,难不成是童子身?”
低俗的玩笑引得哄堂大笑,但谢时深却不以为然,举杯说道:“承蒙殿下关怀。”
拳头打在棉花上,杨祈修不怒反笑,两人隔空相敬。
清酒入喉,杨祈修抹了把嘴角,指着谢时深问:“既然如此,那你说说与谁云雨了,孤亲自为你的婚事做主。”
谢时深道:“不便相告。”
杨祈修摸了摸下颚,话锋一转,笑问:“你是不好说呢,还是怕说出来会被怀疑?”
话落间,昏昏欲睡的鹿厌率先察觉异样,熟悉的压迫感从四周逐渐蔓延,刺杀杨怀朔一事令他心有余悸,不知为何直觉有危险将至。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快速梭巡一圈诡异的宴席,突然见一群侍卫涌来,随后几具尸首悉数被抬上前,吓得众人脸色大变。
正是死去的杨怀朔和锦衣卫!
鹿厌眉梢微蹙,意识到杨祈修行事不按常理出牌,明白这场夜宴冲着谢时深而来。
他带着警惕看向谢时深,发现对方淡定从容端坐,即使尸首摆在眼前,仍旧面不改色。
见谢时深这般冷静,鹿厌跟着打消了心中的忐忑,毕竟主子都无所谓,他也省得瞎操心,不如继续打瞌睡。
杨祈修绕着尸体踱步,抬袖捂着嘴,最后行至谢时深跟前,语气调侃道:“花灯会当晚你去开荤,偏偏杨怀朔和锦衣卫都死了,你说巧不巧?”
席上人人垂首避嫌,唯有杨祈修放声大笑,像疯子似的瞪着双眼,起哄众人跟随陪笑。
但谢时深却平静说:“兹事体大,与臣无关。”
杨祈修眼中带着厉色,逼近道:“谁又能给你作证?”
两人对视间,谢时深若有所思,能为他作证之人唯有鹿厌,回想鹿厌在破庙里杀伐果断的画面,他不由记起前世鹿厌断案时手段狠辣,两世的反差令他心有存疑,与其屡屡揣测鹿厌是否刻意伪装,倒不如趁着眼下试探一番。
他缓缓侧过身,转头看向后方,视线穿过人群,引着众人将目光落在犯困的鹿厌身上。
杨祈修见到鹿厌的相貌时蓦然顿住,方才咄咄逼人的气势转眼被惊喜代替,心痒痒着想要搭讪。
恰逢鹿厌打完呵欠睁眼,圆溜溜的眼眸里盛着遗留的泪花,看起来如可怜的待宰羔羊,更添几分无辜委屈。
鹿厌不知此刻样貌动人,反倒被一众目光吓得打了个冷颤,涣散的灵魂上赶着重组。
不少人认真打量鹿厌的容貌,探讨声渐渐响起,观察甚微者会发现杨祈修的不怀好意。
杨祈修目不转睛盯着他,头也不回地朝谢时深问道:“你的人证?”
鹿厌在围观中感到浑身不适,闻言看向谢时深,目光中带着疑惑,不解为何被引火烧身了。
谢时深语气淡淡道:“我的人。”
此言一出,杨祈修的脸上瞬间变色,似有不甘,又有为难,皆是出于谢时深抢先一步占为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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